當然,李涵虞這個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杜長樂不可能貿然衝到醫院去講,那會被人當作失心瘋了。
他尚需得尋個合適的時機再去見一次李涵虞。
杜長樂心頭轉動,手指在螢幕上快速滑動,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他沉聲吩咐道:
“派人秘密調查下王聰和馮睦,給我查清楚這兩人的真實底細,注意手段,這兩個人很危險!”
他本還想再強調幾句,可另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是王新發議員的電話。
杜長樂連忙掛掉通話,轉接議員。
“議員,您——”
電話那頭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二監的事出了岔子,你現在立刻過來。”
…………
執政府七樓,第三號會議室。
厚重的吸音地毯將一切雜響吞噬殆盡,只餘下中央空調系統低沉而規律的嗡鳴。
長條會議桌由整塊深色胡桃木打造,光可鑑人,倒映著天花板嵌入式燈帶投下的冷白光芒,也映照出圍坐其間的每一張神色各異的面孔。
婁斷端坐在左側第三把交椅上,眼神陰鷙。
主持會議的是劉博,坐在主位,銀邊眼鏡後的目光平靜無波。
“情況大家都清楚。”
劉博的聲音不高,他環視了一圈監獄系統的各個高層,
“錢歡情況很不樂觀,但二監不可一日無主,天光投資那邊已經遞上了他們的推薦人選。”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捕捉著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然後緩緩吐出一個名字——“杜長樂”。
二監,因其背後盤根錯節的利益糾葛和特殊的“合作”模式,監獄長的任命權,需要雙方共同認可,或者說是完成角力。
只不過近期圍繞二監的樁樁件件,讓監獄系統已經近乎投子認輸。
故而,今天的會議,更像是走個流程。
在座眾人都心知肚明,無論天光投資推舉的是杜長樂,還是阿貓阿狗,他們能做的抵抗都微乎其微。
“杜長樂?”
短暫的沉默後,一個略帶遲疑的聲音響起,
“他既非咱們監獄系統的人,也不是天光投資的職員,這程式上,是否有點不合適?”
他故意在“程式”二字上加重語氣,這是監獄系統最後的倔強和顏面。
然而,不等劉博回答,坐在他對面的監獄高層幽幽道:
“杜長樂,我聽過這個人,好像是王議員的人吧?”
劉博這時才開口補充道:
“嗯,名單是侯秘書遞過來的,聽說王議員待錢歡如待親生兒子一般。”
會議室裡的空氣愈發壓抑。
方才提出質疑的人表情一僵,隨即身體向後靠進椅背。
他扯了扯領帶,喉結滾動了兩下,終究沒再出聲。
程式?
那是什麼東西!劉博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中毫無波瀾。
他打從心底不想插手二監這灘渾水,錢歡的慘狀,二監近期的血雨腥風,都讓他敏銳地嗅到了其中令人不安的深度和兇險。
遠離漩渦,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既然大家都沒有其他意見,”
劉博拿起筆,準備在檔案上簽名蓋章,
“那麼,就任命杜長樂同志為二監的監……”
“——等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聲音來源,是婁斷。
“咳……”
婁斷用力清了清嗓子,沉聲打斷道:“各位,我覺得,杜長樂並不合適。”
劉博握著筆的手停在半空,微微側過頭,看向婁斷,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見的錯愕。
在座的監獄高層,也都是用你瘋了的表情看著他。
否決杜長樂等同於當面打王新發議員的臉,而王新發近些年在執政府內的呼聲愈高,是下一屆首席議員的熱門人選吶。
婁斷也覺得自己是瘋了,卻是被李涵虞逼瘋的。
他但凡有一絲退路他是絕對不願意正面惡了王新發議員的,但是,他一閉上眼就是兩瓣白花花的.滋水聲。
他此刻是不得不瘋啊!婁斷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毯上刮出刺耳的聲響,他雙手撐在會議桌上:
“二監近期接連發生惡性事件,有諸多同僚犧牲,證明二監局勢非常複雜且危險。”
“在這種情況下,將一個毫無監獄工作經驗的人推上去,既是對二監上萬在押人員的不負責,是對二監全體獄警的不負責,更是對杜長樂本人生命安危的漠視!”
婁斷深吸口氣,狠聲道:
“所以,我反對此任命,並希望劉總站長和諸位同僚,重新考慮一下。”
會議室裡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針可聞。
劉博緩緩放下了手中的筆,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沉默了足足三秒鐘。
“你的建議是?”
劉博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婁斷迎上劉博的目光,硬著頭皮狠聲道:“我覺得,二監監獄長的位置,可以優先從二監內部提拔。”
“二監內部?”
劉博的語調沒有任何變化,目光轉向其他人,似乎在徵詢。
旁邊立刻有人接話,語氣狐疑:“我記得二監原本的幾個監區長,好像都出事了吧?”
會議室裡響起幾聲剋制的輕笑。
在座眾人心照不宣地交換著眼色,沒人提起王聰或馮睦。
在他們眼中,這兩個名字甚至不配出現在討論中。
一個管著空蕩蕩的死監區,連個活人都沒有,有名無實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