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鴻設宴招待八鎮領主的意圖,他是最早看出來的。
若是碰到無法用實力碾壓的對手,短時間內不能將對方領土據為己有,那就可以利用先進生產力,採取不對等交易的方式,變相讓其他營地為大夏攫取資源!
邱鵬此刻腦海中,突然回想起了七年前,大夏擴張到五猿山地界時,他和夏川曾經的一次討論,用來描述此刻大夏跟八鎮的情況,簡直是太貼切了。
作為營需部司正,今後與八鎮的交易,必然都是由他來負責的,八鎮領主嘗完美食後的表情,在他看來就意味著,將來八鎮會有源源不斷的白銀,以及各類珍貴物資往夏城裡送,執掌營地財政的他,此刻心情如何能不激動。
當然,邱鵬心情再激動,眼下這個場合,他無論如何也是不敢表現出來的,只是面色平靜的看著夏鴻,繼續給八鎮領主介紹美酒。
“諸位,再嚐嚐這三壺夏酒,紅瓶是鳳陽醉;藍瓶是碧龍涎;黃色這瓶名字最有意思,叫猛虎倒……”
夏鴻說完後頓了頓,見眾人開啟酒壺,全都露出了陶醉之色,笑著繼續道:“北朔的猴醇漿,金山的猿香液,本領主早有耳聞,可惜沒什麼口福,到現在也沒嚐到,就請諸位先品品我大夏這三種酒,看看能不能跟猴醇漿和猿香液比一比。”
他話音落下,這邊八鎮領主全都端起酒杯,開始品嚐起三種夏酒了。
對八鎮領主這些長年在外與寒獸詭怪廝殺,風裡來雨裡去的人說,美酒比美食的殺傷力,可就大太多了。
八鎮領主開啟酒壺的瞬間,他們身後站著人,立刻就跟著抽了抽鼻子,看著酒壺的眼睛瞬間都亮了起來。
“嘖…………”
最沒有心理負擔的夏侯章,喝完後眼睛猛地一亮,臉上滿是享受與陶醉的表情,嚥下酒液後,甚至還意猶未盡的不住嘖嘴。
他將面前三種酒液分別倒了一杯,待品完三杯酒液,閉目感受了許久,才睜眼對著夏鴻拱手感慨道:“想不到世間竟還有如此美酒,夏侯章真是白活了這近百年,承蒙夏鴻領主款待,夏侯章感激不盡!”
“這酒的功效,跟猴醇漿和猿香液差不多,但口感勝過兩者太多了,太好喝了。”
“大夏,竟能產出如此美酒!”
“怕是還不止,沒聽到夏鴻領主剛剛說了,這還只是他拿出來的三種,估計還有很多其他種類的。”
“好酒。”
“確實不錯。”
“這酒,比猴醇漿和猿香液要強!”
………………
八鎮領主的反應,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夏侯章和慕容垂就不說了,直接就是狂誇;曹乾陽和龍鳴淵也不吝嗇讚美之詞;楊尊和上官陽三人表情不是很好看,但也給出了好酒和不錯的評價;秦峰則是直接說比猴醇漿和猿香液要強;
哪怕臉色最難看的段鴻,喝完後也是一言不發。
“哈哈,看來八鎮都品得來美酒,不瞞諸位,夏某平生也最愛酒,在下斗膽共敬諸位一杯,就當是我大夏出滎河北岸,與八鎮正式結交了,不知諸位領主,可否賞夏某這個小小的薄面?”
夏鴻已經端起酒杯了,可他話音落下,六個鎮的領主立刻都不動聲色的放下了酒杯。
“承蒙夏鴻領主款待,慕容垂先乾為敬!”
慕容垂雖是第一個舉起酒杯開口的,但卻不是第一個喝酒的,右邊的夏侯章一個字都沒說,直接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了。
其餘六鎮領主看到兩人的表現,臉色都難看了幾分。
曹乾陽和龍鳴淵對視了一下,兩人眼神明顯都出現了些鬆動,正當他們同時往前伸手要拿酒杯的時候,隱忍許久的陲山鎮領主,段鴻終於開口了。
“段某要是猜得不錯,夏鴻領主口中的滎河,應該就是我們九鎮說的橫江,大夏身為域外勢力,肆意侵佔我九鎮領土,一次擺宴就想把這些事情糊弄過去,夏鴻領主,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段鴻一開口,上官陽立刻就跟著繼續道:“我金山與幕陰的戰事,何時輪的到大夏來插手了?斬我兩千多鎮御軍,擒我金山副軍首上官寧,大夏初來乍到,管的也太寬了點吧!”
秦峰這時也忍不住了,他先神色不善的朝著慕容垂看了一眼,隨後才對著夏鴻開口道:“我武川鎮,與大夏無冤無仇,夏鴻領主無故派軍攻打浮山,還扣下我鎮兩千鎮御軍士卒,是不是也該給秦某一個解釋?”
秦峰剛一說完,就看到慕容垂身體動了動,他立刻扭頭盯著慕容垂,語氣無比低沉道:“秦某承認,大夏實力確實不錯,可山高路遠,不是每次都能幫得上幕陰鎮的,我奉勸慕容領主,要謹言慎行!”
慕容垂身體微滯,臉上頓時閃過一抹怒意。
他正欲開口,卻被旁邊的夏侯章搶了先。
“忘記告訴諸位了,我江夏在與大覺寺開戰前,就跟大夏結盟了,如此大夏自然就算不上域外勢力了,另外,金壁、龍河兩村,鴻關大營周圍的所有領土,我江夏已經悉數交給了大夏鎮,所以段領主說的肆意侵佔九鎮領土,也完全不成立。”
段鴻聽到這番話,臉上頓時竄上一抹殷紅,轉頭盯著夏侯章,瞳孔裡滿是怒火。
“多謝秦峰領主的勸告了,我幕陰鎮,同樣與大夏結了盟,承蒙大夏不棄,兩家離的雖遠,可得知武川金山兩鎮欲亡幕陰,夏鴻領主還是派兵來援了,慕容垂自是感激不盡……”
慕容垂也開口了,說到這他對著夏鴻微微拱手,臉上滿是感激,然後轉頭才看著上官陽和秦峰,沉聲繼續道:“兩位既不念九鎮情誼,又有什麼資格責怪我去求取外援,聽秦峰領主的意思,武川今後還是要不遺餘力的滅我幕陰,既然如此,秦元易那兩千多人就都別想回去了,老夫回了幕陰就下令處死他們。”
咻……
“慕容老匹夫,你敢?”
秦峰直接啪的一聲站了起來,抽出了腰間長劍,他身邊的武川軍首韓照海也立刻跟著站了起來,同樣拔出了腰間一柄大刀。
“那就看看老夫敢不敢!”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慕容垂豈會退縮,他也猛地站起拔出腰間長劍,冷笑不止。
三個顯陽級突然暴起,氣勢全開,周圍氣溫迅速躥升了起來,整個圓臺都晃動不止。
秦峰神色陰冷,看著慕容垂的眼神裡滿是殺意,聲音無比低沉道:“你以為你還回的了幕陰城嗎?”
“當然回得了,慕容氏的十二血經功,本領主仰慕已久,正巧大宴結束,夏鴻就要去幕陰城打擾一二,不知慕容領主,可否歡迎啊?”
一直沉默的夏鴻,終於開口了。
他明明沒有釋放任何氣息,只是這麼平淡開口,秦峰和韓照海兩人想到了什麼,氣勢立刻就弱了幾分。
“老夫失態,讓夏鴻領主見笑了!”
慕容垂則是直接收攏了氣勢,先為自己的失態行為給夏鴻這個主人賠罪,然後才繼續笑著道:“當然不打擾,承蒙夏鴻領主此次仗義出兵,待到了幕陰城,十二血經功,慕容垂必雙手奉上!”
秦峰聽到兩人這一唱一和,表情瞬間難看至極。
他暮然轉頭看向旁邊的上官陽和楊尊,見兩人的眼神刻意避開了自己,面色又陰沉了許多。
“夏鴻領主誠心款待,說什麼賞臉不賞臉,灞上才剛被大覺寺滅了,如今又添一家大夏,豈不正好補全了了我摩敖南麓九鎮之名?陽瞿鎮願與大夏修好,曹某先乾為敬了,夏鴻領主,請!”
“龍谷鎮亦有此心,夏鴻領主,請!”
見金山、武川、陲山三鎮的問責,都用不著夏鴻自己回應,就被夏侯章和慕容垂給解決了,曹乾陽和龍鳴淵兩人終於是看清楚苗頭,直接舉起酒杯,對著夏鴻一飲而盡了。
“摩敖山再添一鎮,楊某亦歡迎之至!”
繼兩人之後,楊尊也鬆口了。
八鎮已有五鎮鬆了口,剩下金山、武川、陲山三鎮領主,臉色就是再難看,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大夏了。
“大夏既有融入九鎮之心,老夫自是不會阻攔,只是來日方長,希望大夏不要是下一個大覺寺才好。”
“秦峰也代武川歡迎大夏,只是希望大夏別假借著援助它鎮的名義,暗行吞併之事,上官領主說的不錯,來日方長,武川靜觀大夏後效!”
上官陽和秦峰兩人,話裡都帶著釘子,明顯還有些挑刺的意思,說到後面都故意看著夏侯章和慕容垂了。
夏鴻見兩人這般怨婦作態,搖頭輕笑也沒說什麼,隔空舉起酒杯對著兩人一敬,飲下酒液後,最後才將目光投向全場唯一還沒表態的陲山鎮領主段鴻。
段鴻此刻表情異常掙扎,他很清楚大勢如此,自己無論如何也拗不過了,問題是大夏奪了鴻關不說,還幫著江夏搶回峰山,屠了陲山兩千多鎮御軍,殺了他的侄子段昌,孫子段旭現在還不知是生是死。
最關鍵的是,他陲山,就在鴻關的北面。
其他鎮可以無所謂,他陲山不行。
真讓大夏在這立足,今後陲山……
“今夜在此宴請諸位,除了與八鎮正式結交以外,還有一件事,就是要與諸位商議灞上領土的歸屬!”
段鴻內心還在糾結掙扎的時候,夏鴻這時卻輕輕放下了酒杯,抬頭看著其餘七鎮領主,笑著繼續開口了。
居然直接無視了自己,段鴻面色微微漲紅,看著主位上的夏鴻,頓時攥緊了袖子裡拳頭。
而聽到他說,要重新商議灞上領土的歸屬,段鴻更是怒不可遏,直接開口道:“灞上領土,昨夜我們六鎮已經劃分好了,跟你大夏有什麼關係?”
段鴻話一說完,卻發現上官陽等人全都用古怪的目光看著自己,他低頭思索片刻,表情瞬間僵硬了起來。
大覺寺五大上師,有三大上師都是夏鴻一人殺的。
而且還是夏鴻以一敵五的情況下殺的,當時他們這十二人,都被困在赤龍湖了。
換言之,若不是夏鴻出手,灞上城裡的一百多萬人早就死絕了,說不定大覺寺還會成功復活那個五首詭面彌勒,果真如此,現在九鎮還在不在,都是兩說。
他剛剛那句,跟大夏有什麼關係,顯然錯的離譜。
“我知道灞上府庫昨日應該是被諸位瓜分殆盡了,夏某就大度一回,不向諸位討要,不過這灞上領土,我大夏就不能再讓了……”
夏鴻說到這頓了頓,笑了笑繼續道:“不瞞諸位,大覺寺與九鎮大戰,夏某全程都看在眼裡,按規矩,自然是誰出力多,誰分到的地盤就多。
夏某的劃分方案是,灞上城和九曲大營歸我大夏;鄒陽、白松兩個大營歸江夏;青谷歸陽瞿;另外為作補償,江夏把峰山和龍周兩個大營讓給龍谷,諸位意下如何?”
砰……
聽到夏鴻的劃分方案,段鴻再也忍不住了,陲山鎮已經丟了鴻關和峰山,現在連昨夜六鎮分好的灞上城和白松大營,也保不住了。
“一家域外初來乍到的營地,有什麼資格對我九鎮事務指手畫腳?本領主賞臉才來赴你的宴,如此三言兩語就將灞上領土給分了,夏鴻,你算個什麼東西?”
剛剛被夏鴻無視,段鴻心裡就憋了一肚子的氣,此刻既然打算撕破臉,他的言語自然也不會再留任何餘地了,話到最後,直接就對著夏鴻出言不遜了。
“大膽!”
“膽敢對領主不敬!”
夏鴻這個當事人還沒開口,他身後的夏川、袁城等一眾大夏禦寒級,就先忍不住怒吼出聲了。
段鴻剛剛的聲音可不小,不光圓臺周邊的許多大夏士卒,整個鴻關大營內八千大軍,幾乎全都聽到了。
夏鴻這個領主,在營地所有人心目中的份量,是伴隨著大夏與日俱增的實力,而持續不斷加重的。
今時今日,哪怕有人在暗地裡指責夏鴻,被大夏的人聽到了,都要當成極其嚴重的問題對待。
這種當面怒罵,而且還是別家營地的人,就更別說了。
呼……鏗……鏗…………
雲蛟、屠龍、虎豹、宣武、神武、隴原、山河、北昭八軍士卒的反應,可想而知。
他們幾乎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從各個營房裡走出來迅速完成集結,身披千鍛雷夔金甲的雲蛟軍站在最前排,其餘身披百鍛雷夔金甲的七千大軍將整個圓臺圍的水洩不通。
他們到場後也沒有廢話,直接挽弓搭箭,幾乎是同一時間瞄準了高臺上的段鴻和穆龍河兩人。
呼…………
大軍弓弦繃緊的聲音消失後,全場一片寂靜。
除了天上時不時刮過的寒風,幾乎再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場面就這麼凝滯住了。
別說上官陽、秦峰、楊尊、曹乾陽、龍鳴淵這五鎮的領主,就是已經決定倒向大夏的慕容垂和夏侯章兩人看到這場面,心中都忍不住一顫。
而作為當事方的段鴻和穆龍河,表情則是完全凝固住了,若是看的仔細些就會發現,兩人的額頭,都沁出了幾滴冷汗,瞳孔也明顯閃過了一抹驚色。
他們是顯陽級不假,但顯陽級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都用不著八千大軍,哪怕對上前排那一千雲蛟軍,他們兩個除了升空逃走,也沒有其他任何辦法。
說的再嚴重點,八千大軍真的一擁而上,別說他們就兩個人,再來二十個,也只能逃走。
問題是,主位上的夏鴻,會讓他們這麼順利逃走麼?
夏鴻看著段鴻,先是露出了一抹困惑,隨後轉頭朝著楊尊三人看了一眼,立刻就反應過來了。
這三人,居然沒把自己救走向覆海的事告訴其他人。
夏鴻笑著搖了搖頭,目光重新放到段鴻身上,露出宛如看傻子的表情,冷笑道:“我要是沒記錯,大覺寺打出鴻關後,你陲山鎮沒出一兵一卒,戰後就想佔灞上便宜了,你問我算什麼東西,我倒要問問,你陲山又算個什麼東西?
你當真以為,我的劃分方案是拿出來給你商量的?我這是通知,你若是不遵,那就儘管派你陲山大軍來搶好了,我醜話說在前頭,自今夜過去,陲山大軍但凡一動,你我兩鎮就是不死不休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這麼多意見,那從灞上府庫裡分到的東西,你也別想留著了,本領主限你一個月之內,將那些東西全都給我乖乖送到鴻門大營這裡,你大可不必理我,看看有什麼後果就行,滾吧!!!”
夏鴻說完最後一句話,電光火石間驟然抽出靠在桌邊的龍雀刀,徑直對著段鴻兩人猛地投了過去。
陲山鎮的座位,剛好就在夏鴻的右手邊,中間只隔了幕陰和龍谷兩鎮,所以夏鴻一抬手就對準了兩人。
咻…………
夏鴻這一下,直接用了十成力道,龍雀刀化作一道銀光,瞬息就到了段鴻和穆龍河兩人的面前。
兩人都沒想到夏鴻會在這時暴然出手,倉促間舉起兵器架在身前,試圖挑飛朝自己飛來的龍雀刀。
然而……
刀尖撞到自己兵器上的那一刻,段鴻和穆龍河表情瞬間就變了。
砰!
兩人被龍雀刀席捲的巨力直接打出了圓臺,身體往後倒飛了百餘米遠,接連撞穿五棟營房才停了下來。
起身後的兩人,看著夏鴻瞳孔中滿是駭然,他們再不敢多半句廢話,直接升空朝著北面逃走了。
而留在席間的各鎮領主,看著段鴻那張座位上的菜餚和酒壺竟還維持著夏鴻出手前的原樣,瞳孔裡滿是駭色,神情全都變得無比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