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頭看著一眾眼巴巴望著他的鐵匠,沒好氣道:“看什麼,還不趕緊打,誤了單子我把你們皮都給抽掉。”
雖罵罵咧咧,但徐雲帆卻不禁浮現出一縷笑意。
呂老頭刀子嘴豆腐心,在這鐵匠鋪內威望甚重,好幾個鐵匠的婚事,還是他親手操辦的。
“走了。”
“去吧。”
看著徐雲帆離去的背影,呂一笑著搖頭,徐雲帆天資非凡,二十一歲便筋皮二練大成,也算給神兵嶺結個善緣。
他繼續埋頭,揮舞鐵錘。
一時間,鐵匠鋪內‘叮叮噹噹’響聲不停,合著呂一的破鑼嗓子,在春風裡熔成送行的打鐵歌謠。
‘鑄鐵為橋渡滄海,煉兵作舟闖江湖……’
聲浪震得鐵匠鋪外剛冒綠芽兒的樹枝晃盪,徐雲帆步伐沉穩,一步一印,向著城外積雲山而去。
……
徐雲帆前一腳離城,頭戴斗笠,有薄紗垂簾的萬妙音隨著人流緩緩入城。
玄青斗笠垂下的素紗被街市蒸騰的熱氣掀起漣漪,萬妙音指尖壓住輕顫的紗簾,繡著銀絲曇花的袖口堪堪遮住鼻尖。
叫賣聲裹著蔥油餅的焦香撞入耳膜,蒸籠掀開的白霧裡浮著魚腥與汗味,混雜胭脂鋪飄來的茉莉頭油氣息,燻得她太陽穴突突跳動。
袖中素手掐了個清心訣,體內蘊養的一縷先天精氣緩緩流動血肉間,壓制靈敏五感,才將翻湧的嘔意壓回喉間。
三十年來在天樞山中世清修,這紅塵濁氣她很不適應。
她望著攤販竹筐裡撲稜的活雞,尾羽掃過沾著菜葉的泥水,赤足下意識往道旁青石板上避了避,遂又馬上停住腳步。
再往旁諾一些,腳下怕是會沾上雞屎。
萬妙音清冷的臉上難得露出蹙眉情緒。
這種無從下腳的感覺倒是頭一次。
忽有輕風拂面而來,掠過鬢角。
萬妙音倏然頓住腳步,薄紗下睫羽輕顫,瓊鼻忍不住嗅了嗅。
是當初李妙筠留下那人的氣息,除了遠去道宗之外的燕王李浩渺,就只剩下這裡最為濃郁。
可是……
萬妙音抬起手,指尖泛起絲絲縷縷奇異氣息升騰而起,迅速織成彌天大網向整個北鄴城蔓延。
“到處都是……”
徐雲帆留下的氣息,全城到處都是,如此,定需要一點點探索才能清楚。
這定然極其耗費時間。
萬妙音一陣頭痛,早知道,她寧願不要李妙筠的先天精氣,這實在太麻煩。
不如返回先稟報師門,由師尊定奪,讓師尊和陛下說道便是。
天樞門的萬里追蹤術在如今這個時代,根本起不了大用,更何況不知對方氣血特質,不明對方體貌。
尋找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可若不做一番,空手而回,只怕在門中,那些宿老頗有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