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在很早之前就發現了，大藍朝的軍陣其實也是一種法武合一。
此時聽李田雨這麼說，他並不覺得意外：
“你的意思是，讓他參與，屆時你們用軍陣來增幅他的這道術法？”
李田雨點頭：“我覺得值得一試。”
不需要查干巴雅爾的術法能同時影響三百人，只需要他在關鍵時候對北蠻那邊統率軍陣的主將施展術法，就足以一舉奠定勝局！
李飛雖然對李田雨說‘輸了就輸了’，但這次荒神之盟的勝利不僅對大藍朝很重要，對他個人的證道也很重要！
所以他當然是想贏的。
大藍朝的軍陣固然是天下第一，但誰也不會拒絕讓勝算變得更大。
“好。”
李飛果斷同意了。
哪怕查干巴雅爾最後失敗了，他替換出一名破體期的戰士，對整體戰力的影響也沒那麼大。
“多謝國公！多謝李將軍，我一定會拼盡全力！”
查干巴雅爾大喜。
他一開始就知道大藍朝的御營軍有這樣的手段。
體內有著活了一百多年的靈魂，實在見多識廣。
自己既然拿出了這樣有針對性的手段，在這樣一場能直接決定天下大勢的對決中，李飛沒道理不讓自己去試試。
最終的結果確實如查干巴雅爾所料，他如願登場。
雙方的三百人很快登場，開始最後的軍陣對決。
軍陣對決，比的是弱者的合力與陣法的統御，所以雙方規定彼此隊伍裡的道基期強者不能超過三人，炁變期武師不能超過三十人，其餘的都只能是破體期武者。
枯草低伏，鮮血凝結在泥土上。
風自曠野深處席捲而來，帶著粗糲的沙石，抽打在冰冷的甲冑上，發出沉悶的簌簌聲。
“威——！！！”
一聲號令如驚雷炸響，撕裂了凝滯的殺氣。
空氣驟然扭曲，彷彿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攪動，一股森然冰冷的鐵腥氣息從御營軍的軍陣上方升騰而起。
煞氣在軍陣上方急速盤旋、凝聚、塑形。霎時間，鏗鏘之聲不絕於耳——
長矛、戰斧、重劍、鉤鐮、短戟、斬馬刀形態各異、寒光凜冽的兵器憑空凝現，密密麻麻懸停於半空，刃口直指對面的蠻族軍陣，如同倒懸的金屬風暴。
陣式——百兵冢！
這是御營軍軍陣中比較常見的一種陣式。
當初清虛造反，李飛一個人面對五十多騎御營騎軍，也曾對戰過這個陣式，只是威力遠不如此刻的。
超過一百名御營軍結陣，就能匹敵武道大師。
三百名御營軍結陣後的戰力，差不多能媲美雙神通武道大師。
北蠻的軍陣之中，響起的是更加原始、更加狂野的咆哮。
為首的主將是一名道基期武者，率先撕開胸前簡陋的皮甲，露出鋼鐵般虯結的胸膛。
他雙目赤紅，猩紅灼熱的血氣從體內湧出，嗤嗤作響，升騰而起。
這彷彿是一個訊號，三百名蠻族戰士同時發出痛苦與狂喜交織的嘶吼，身體在令人牙酸的骨骼錯位聲中劇烈膨脹、扭曲！
棕褐的毛髮刺破面板，瘋狂滋長；顎骨向前突出，獠牙暴長，閃著白森森的寒光；粗壯的四肢肌肉虯結鼓脹，撐裂了腳下的皮靴和腕甲
頃刻間，三百名北蠻戰士全部完成了獸化！
緊接著，更為濃稠、散發著濃烈血腥味的暗紅色煞氣從這三百名獸化戰士的毛孔、口鼻，甚至撕裂的傷口中瘋狂噴湧而出。
這血煞之氣比御營軍的鐵血煞氣更加暴戾、更加粘稠，在空中奔騰、糾纏、咆哮，竟也凝聚成形——
一頭頭由純粹血煞構成的巨大凶獸虛影在蠻族軍陣上空顯現：仰天咆哮的血色巨熊，利爪刨地的赤紅兇狼，獠牙如林的猙獰野豬.
血光翻湧，映得半邊天空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暗紅。
北蠻當然也有軍陣，只是比較簡陋，將飼養的異獸精魄抽離出來，融入陣式，再以戰士去駕馭。
這就是軍陣了。
三百名北蠻戰士結成軍陣，常態下最多能殺死七，八名道基期巔峰的武者，根本不足以匹敵武道大師。
只有在所有人都獸化後，更加契合異獸精魄，使軍陣威力大增，才足以達到武道大師的戰力。
“殺！”
“嗷！”
兩道命令，一聲冰冷如鐵，一聲熾熱如岩漿，同時撕裂了戰場緊繃的弦。
沒有試探，沒有迂迴，兩支攜帶著至強至銳與至狂至暴力量的軍陣，如同兩顆燃燒的隕星，朝著對方轟然撞去！
懸於御營軍陣上方的千柄煞氣兵刃如同被無形的弓弦齊齊激發，化作一片死亡金屬的暴雨，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蠻族陣中攢射而下。
血煞凝成的獸影呼嘯著撞向兵刃洪流，血光與寒芒瘋狂絞殺、湮滅！
極淵之上，悶響如雷，連綿不斷。
從聲勢上來看，這場對決比之前任何一場都更加令人震撼！
李飛也是第一次看見李田雨掌馭軍陣。
百兵冢這陣式雖然普通，但也最見一名主將的兵道修為。
控制上千把兵刃一股腦全砸過去，那是夏極霸亂打。
和戰場上排兵佈陣一樣，如何讓這上千把煞氣凝聚而成的兵刃有組織，有配合地發揮出最大的殺力，才是一名將領的技藝體現。
兵刃所化的金屬風暴很快將獸潮分割！
一尊尊獸影破滅，又重新生成。
雙方隔空以煞氣對轟了幾分鐘後，哪怕是不懂軍陣的人也能以肉眼看出北蠻這邊處於下風。
轟隆隆隆——
大地開始震顫。
以獸潮抵禦兵刃的衝擊，三百名北蠻戰士騎著異獸坐騎，發起了衝鋒！
拼軍陣，拼煞氣，他們落在下風。
唯一取勝的機會是衝陣搏殺。
這些獸化後的北蠻戰士，在個體戰力上無疑是勝過李田雨這邊的。
只要雙方陷入近身搏殺，北蠻這邊就有機會贏！
眼看三百名北蠻戰士開始衝鋒，李田雨傳音給查干巴雅爾：
“動手！”
查干巴雅爾果斷施展‘迷情惑心’。
緊接著，強大的煞氣匯入這道術法之中。
幾百米之外，一道紫黑色的光芒憑空出現，瞬間命中北蠻軍陣中的那名主將！
“果然有防備。”
作為施術人，查干巴雅爾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對面那名主將心神中的‘屏障’。
北蠻和大藍朝交戰多年，當然知道這類術法是有可能會影響獸化的。
為了以防萬一，這名北蠻主將已經提前做了防範。
不過這道‘屏障’對曾經達到過巔頂的查干巴雅爾來說，頂多只能算是一個小山坡。
輕易就能越過。
有了軍陣煞氣的輔助，查干巴雅爾很快就破除屏障，侵入對方的心神，開始擾亂對方的情緒！
他並不擔心自己這番操作會引來懷疑，一切都可以用天賦才情來解釋。
畢竟——
李飛那些逆天戰績比他這個離譜多了！
幾秒後，獸化的北蠻主將突然發出憤怒地吼叫，胯下的坐騎被磅礴的勁力壓斷了腿，猛地跪下。
主將情緒失控，軍陣立刻出現紊亂！
李田雨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上千把兵刃趁機突破了獸潮形成的防線，落在了下方的三百名北蠻戰士身上——
一件件煞氣凝成的兵刃當頭劈中，刀鋒斬開堅韌的皮毛，切入堅硬的顱骨，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一具具身軀轟然倒地，紅白之物混合著尚未散盡的獸化血煞噴濺開來，染紅了一大片霜地
戰場頓時淪為絞肉熔爐，煞氣兵刃的寒光與飛濺的血肉交織在一起。
兵器碎裂的鏗鏘、骨骼斷裂的脆響、血肉被撕裂的悶響、垂死的獸吼與人瀕死的哀嚎.無數聲音混雜成一片混沌的死亡交響！
地面被滾燙的鮮血和破碎的內臟染成一片粘稠的暗紅泥沼，濃烈的血腥味混合著鐵鏽和野獸的腥臊，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北蠻戰士沒有完成這次衝鋒。
他們永遠也完不成了。
或許北蠻為了這次軍陣對決也準備了許多手段，或許只要能成功近身，兩軍開始搏殺，北蠻就能亮出自己的底牌，從而找到取勝的機會。
但，他們從一開始就失去了這個機會！
後方，終於看不下去的北蠻人開口叫停，替場上正在被屠戮的戰士們認輸。
至此，大藍朝徹底贏下了這次的荒神之盟！
軍陣中，查干巴雅爾再次感知到了之前感受過的異樣——
一道道氣運匯入他的體內！
他的氣息也節節攀升，順勢突破到神變期。
“到手了！”
查干巴雅爾捏緊雙拳，眼中浮現出喜色。
如他所料，因為他在最關鍵的對決中起到了最關鍵的作用，所以這次他收穫的氣運也遠多於桑吉和王鳳青！
血腥的戰場還未被打掃，一名名傷員還在被救治。
李飛已經再次出現在祭壇之上。
他轉身看向北蠻的眾人：
“荒神之盟，是我大藍朝贏下了！接下來該歃血為盟了。”
正沉浸在喜悅中的李田雨一怔。
歃血為盟？
她事先沒有聽李飛提過這個。
不過她心中也確實有疑惑——
如果說大藍朝輸了能夠不遵守諾言，那麼北蠻輸了，要怎麼保證對方一定會信守承諾？
“好！”
烏雅娜娜的臉上還保留著悲傷的神情，她站了出來，朗聲道：
“只要你能在極淵下斬殺一隻九品異獸，帶回它的源血，這場盟約就算成了！我北蠻十七族會代表北蠻向大藍朝臣服！”
斬殺一隻九品異獸？！
李田雨睜大眼睛，大藍朝這邊的眾人也都一臉詫異。
這就是所謂的歃血為盟？
李飛淡然地站在祭壇上。
他一早就清楚這件事。
荒神之盟為什麼沒有一開始就立下契約術法來約束雙方？
不是不立，而是立下的條件太苛刻——
在極淵上建祭壇，從極淵下找出一隻九品異獸，將其斬殺，用其源血灑在祭壇上。
則誓約生效。
唯有這樣的誓約才能真正約束北蠻數百萬戰士，使其哪怕過去一百年也必須遵守諾言，不得違背！
五百多年前，北蠻十七族之所以答應太祖皇帝舉行荒神之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並不認為太祖皇帝有能力在極淵下斬殺一頭九品異獸。
如此一來，就算大藍朝贏了，這場盟約也沒什麼約束力。
五百年後的今天，北蠻因為同樣的原因答應了李飛。
而且其中還藏有險惡的用心——
你李飛要是死在了極淵下，那這天下大勢還未可知呢！
祭壇上，李飛看著前方的深淵。
極淵在很多傳說中和九幽地府的形象重合。
下極淵，在很多人看來和下黃泉也沒什麼區別。
現在，為了徹底征服北蠻。
李飛準備下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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