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鐵、鍛造,是一段極其繁瑣的過程,沒有誰能一蹴而就,一步功成。
除非是氣道大匠,御氣凝錘,一鍛可當百鍛功,若不然極難極難。
但剛巧斬鯨刀館內,有一塊百鍛玄玉鑌鐵,乃是安寧縣幽邃地窟中挖掘的好材料,論其價值,在這安寧縣用銀子流通,根本買不到!原本被廖元化廖教頭暗戳戳珍藏著,準備在打造一口闊刀時,添進去淬火作材。
結果被蔡靈兒瞅見,來自府城的大小姐在家有人管著,倒還收著幾分脾氣。
但是一下鄉,骨子裡的嬌蠻勁便上來了。
一時技癢,再加上想要在技藝上有所突破,又憋著一口氣的她,掄起大錘就是幹,便敲出了這一口七品大弓!命名曰:‘碎玉’!還在弓角雕刻了一個‘蔡’字,證明出自七品匠師‘蔡靈兒’之手。
要知道,七品凡兵,已經是凡俗刀兵的極致,代表了在‘力道’與‘材質’上,都抵達了可以斬殺煉皮武夫、力關圓滿的程度。
尋常一柄,都得大幾百兩,甚至是以赤金交易。
而且就算出得起價錢,也往往不好購買。
除非是府城裡的一些體面戶,不然尋常走南闖北,居無定所的武夫.就算有著銀兩、赤金,去往商行鐵行購買,那些東家掌櫃,也會以無根無底,沒有背景擔保為由,拒絕售賣。
這個時代出品的兵械,基本代表了一位‘大匠’的顏面。
如若說叫什麼外道妖人、過江悍匪給得了自己引以為傲的作品,大開殺戒,肆無忌憚那麼便是汙了自己的名。
所以從凡兵七品開始。
越到上面,好的寶兵、神刀,就越是難以獲取,不是從前人遺蹟之中,機緣巧合偶然所得,想要覓得一把.千難萬難!
原本技藝火候都到了,只是未曾嘗試,造出‘百鍛’七品寶兵的蔡靈兒。
一為突破技藝,二是憋著一口氣,奮鬥了一晚上,竟真叫她造了出來。
而本意是叫季修吃癟,以報自己在武學上註定無法超越,但卻能在別的地方,叫他栽跟頭的蔡靈兒。
看著眼前這弓如滿月,箭矢崩得弦都快斷裂,顫顫巍巍半晌才平復.一時間,叫她整個人都快要玉玉了。
他竟真能拉開我熬了一整夜,運用靈鍛法,耗幹氣血方才捶打出來的‘百石弓’!?
那可是整整一萬兩千斤的臂力啊,這小子哪裡是人吶?可拉百石弓,乃是二煉肉身大限,汞血銀髓的標準!江陰府有些大族流派內,便設有十石弓、百石弓,專門用來給後人測量筋骨臂力,若能在淬骨拉開‘百石弓’.便證明,他的氣血如狼煙,勁力似龍象,有‘一象之力’!這樣的人物,府城都不多,都是似她一樣的大家嫡系,還得是自小練武,未來要送入流派之中,修習秘武,苦心鑽研的長房嫡子、嫡孫,才能做到!
而季修有什麼背景?這還不算完。
他.竟還向著煉皮出箭!
還是兩個!
兩尊煉皮武夫!
這可不是大白菜,就算是鐵骨大成,只粗糲磨出來的玉膚皮膜.那也是煉皮高手,內外如一啊!即便是在府城。
不修成‘汞血銀髓’,打破肉身大限,叫氣血如狼煙奔湧,也不可能敗得了將功夫練到皮膜裡的力關大成!
雖說,還有滿牆勁弩添作助力。
但正常情況下不是應該一聲令下,便叫披甲縣兵齊齊架弩,將這些逆黨逆賊射成刺蝟。
自己則是在發號施令完畢之後,便退得遠遠的,不叫那些困獸猶鬥的武夫紅了眼睛,把第一目標盯作自己嗎?你這麼身前士卒,斬將奪旗。
要是生在大玄盡起八部兵馬,與外道‘八天入侵’時期,高低也得是個名列大玄六冊,一路崛起,受麾下兵卒敬重的封爵侯!兩尊曾在安寧縣周遭山道,幹著殺人越貨,擷取山材,後加入中黃教成就煉皮的護法,見到這一幕,驚駭之餘,只想突圍。
原本,他們瞅見了季修的位置,當即眼眸兇光一閃:“雖然不知為何訊息洩露,但.此地已經不能呆了。”
“武夫再強,不成氣道,就算修成外罡、披上仙衣,也難當數十架勁弩齊射,一旦被鎖,幾乎有死無生。”
“況且這大院裡居高臨下,可勢如破竹,我等再多呆幾息,必死無疑!”
“如今,已經不能遵循魏長蛟壇主的囑咐,扶持這林渡為林宅之主,繼續在安寧縣擴大影響,安插信徒了,為今之計,當要先撤走。”
“那小子方才發號施令,氣宇軒昂,端得不凡。”
“想必就是縣尊趙久旗下的走狗鷹犬,說不定也是哪家公子哥,剛好擒下他來,以叫這些人投鼠忌器,藉以脫身!”
兩尊煉皮距離季修相隔數十丈遠,剎那皮膜抖動著,眼神如電光火石般交錯,一瞬間想到了一處。
然而————
嗖,嗖!兩道箭矢帶著‘昏鴉盡’的武勢,叫青天白日為之一黯,卻是來得更快!
只不過.二人眼眸之中,卻有不屑之色,一閃而逝:“淬骨挽弓,不過十石,開千斤力,連鍛打得刀槍不入之筋骨,都射不穿,更遑論我等蛻皮生玉的‘玉皮’之境!?”
“不知所謂的小子!”
一時間,一人掌如峰巒,義無反顧,就要折斷那大箭。
另一人冷哼一聲,抽出十鍛鋼煉刀,足有八品,頃刻攔腰去斬。
兩人上來就沒將這箭矢放在眼裡,一門心思,都想要殺到季修身前,以他挾持這些縣兵卸甲。
但隨著兩支神機破甲箭射出,越過十丈,幾乎與這二人刀兵相接之時!突兀得,兩尊煉皮身軀忽得一抖,好似刀尖挑在了眼皮,渾身皮膜都泛起了雞皮疙瘩,似在預警、警兆!霎時兩人抬頭,只覺天地一黑,彷彿有烏鴉遮掩了視野,待到猛得搖頭,摒棄武勢的一瞬影響.箭矢,已經射來!呲呲呲!!
神機重箭在這兩尊煉皮門檻的武夫失了警惕之時,攜武勢穿來。
一支直直釘在一人左掌,射穿了掌骨,‘呲呲’艱難無比的裂骨、射入.帶得他身軀往後飛去。
另一支直接貫穿了八品鋼刀,數十步穿楊的勁力,更是將鋼刀崩得碎裂,帶動碎屑,一齊轟入他的前胸。
叫他前胸皮開肉綻,鮮血飛濺,箭矢尖端,都狠狠得戳入了其中!兩尊煉皮前衝之勢,被季修兩箭之威,直接震退,當即睚眥欲裂:“這箭到底攜帶了多少斤的重力,竟能叫我一身筋骨皮膜,一剎那倒飛而走!?”
季修放下了弓,眉間染上了冷色。
已經從縣衙走了一趟的他,知曉了昨日秘藥、靈酒究竟從何而來。
更是自張青的師傅韓鷹口中,聽說了那橫死的練氣大家‘王鴻祖’,本意就是來殺他的。
這要不是他老季家祖墳冒青煙,除卻他這位絕貸天驕,還出了位少女祖師。
直接降下了晴天霹靂,叫那位不可一世,縱橫小半個東滄海的練氣大家,死的不明不白,悄無聲息.他這條性命就算躲得過前夜,也避不開今夜,早晚都是忌日!再加上韓鷹從良,給縣尊趙久寫的勾結中黃教名單裡,赫然有林渡的名字。
還有姚老頭一大早,便一臉絕望的跑來找自己求助,說他東家林鎮海來了一手‘寧予外人,不予庶子’,將地契鋪子,都要轉贈與他新仇舊恨結合之下,縣尊趙久還大大方方的,給了自己馭使縣兵的資格。
季修毫不猶豫,直接便點齊了五十披甲縣兵,也做了一把顧百川‘百戶’的威風,領五十縣兵,馬踏宅院!煉皮?
看著自己傾力兩箭,將‘碎玉’拉得滿弓,甚至連弓弦都顫顫巍巍,也只是破皮碎骨,但卻無法直接穿死一尊玉皮武夫,一時不由輕輕點頭:“這王八殼子,是真硬,果然和淬骨武夫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若是近身搏殺,就算自己根子打得好,又有上乘武學,但架不住這兩人境界壓了一大頭,恐怕勝負究竟在誰手還真不好講。
但!隨著他兩箭將二人射的倒飛,其他的宅院僕役、下人,也跑得七七八八之時.兩尊煉皮驚駭之餘,還未來得及再次突圍撲哧撲哧!
由府城氣道大匠在官窯裡制式化產出的強弩,足足數十架一齊噴射!一霎那,便從四面八方,徹底鎖死了這兩尊煉皮、連同林渡的生機!
噗噗噗!為何民間都有明令禁止,不叫私自鑄鎧甲,造重弩?因為一架神臂重弩,或許起不到什麼太大作用,比起季修開百石,起一象臂力,差之甚遠。
但.運用弩機,完全不需要和季修一樣,有如此深厚的根基,只需要數十、上百個縣兵,從四面八方架在一起.便如這中黃教的兩個煉皮,以及林渡一樣,哪怕左閃右避,依舊免不得血花飛濺,骨骼斷裂,以至血肉模糊!“宵小,無膽鼠輩,貴胄大族的走狗鷹犬”
“就會躲在重弩之後,彎弓射箭,為何不敢上前,與我等做一場武夫搏殺!”
兩尊煉皮渾身浴血,林渡更是被射成了篩子,還沒得意多久,便沒了聲息。
他們玉皮之上,千瘡百孔,血管如蛟龍盤起鼓脹,發出兇戾的咆哮,氣喘吁吁,勉強護住了心脈,但還不待再一次暴起.又是一輪弩箭,以及兩支神機破甲箭,貫穿而來!
饒是煉皮!
在這等絕殺之局裡,也被生生耗死,臨死之前都怒睜雙目,近乎噴薄出了火焰。
似乎是悲憤自己苦熬數十年武學,縱橫山道,竟如此憋屈的死在了這等死法下,簡直窩囊至極!【授籙主施展昏鴉盡,貫穿筋骨,擊穿血髓,擊殺玉皮武夫,進度+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