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季修借趙久五十縣兵,平了林渡,以強弓勁弩,陣斬了兩尊中黃教的煉皮武夫。
當他將頭顱獻給了這位趙大縣尊,趙久頓時大喜過望,便給了自己安寧洗牌,頂替三大幫地位的‘山道總把頭’職位。
本來,拉攏了三大營生、連帶著斬鯨刀館的廖元化老爺子後。
季修原本是希望,能夠藉著他們門下的武夫、門徒,外派散落到周遭環繞的山鎮、獵莊。
然後藉著自己安寧縣總把頭獨一號的貿易權柄,從那些鎮長、莊主手中收購山中財貨。
再借轉型之後的林宅鋪子,設於曾經西街三大幫的駐地,向著縣中豪紳、富戶、各個大小武館的武夫,售賣山藥、妖材,形成迴圈,換取財貨。
雖說他現在修行凡蛻躍龍門,到了第三卷真蛟變後,對於自身筋骨的打熬,已經不是銀錢買來的尋常山材,能夠繼續精進的了。
但修行可不止只有一個淬骨。
之後的煉皮,更是分為三關,‘玉皮’、‘外罡’、‘仙衣’,那磨皮的功法,耗材,修成外罡的丹藥,甚至是仙衣秘術可都是吞金獸,銷金窟。
自己修真宗秘傳的‘龜蛇大磐樁’打的筋。
修東滄海盡頭的水君府龍種秘傳‘凡蛻躍龍門’淬的骨。
這般夯實、深厚的跟腳。
季修自認為,那煉皮大關,既作為‘力關’盡頭。
自己定也是要修最好的淬皮、外罡法,要不然,真是白搭了這一身費盡心思,才打熬而成的通天基。
所以提早籌備好錢貨,保證最基本的煉皮消耗,才不至於到了後面關頭,捉襟見肘。
但陸乘風、廖元化的言語,卻點醒了季修,叫他揣測這些山鎮、莊主的龍頭、鄉豪們怕是未必能對他這個一十六歲的黃口小兒,服服帖帖。
原本季修還在琢磨怎麼才能震懾這些山外土皇帝,正思索間,便從魏鼎昌口中聽說了三大幫的龍頭,楊刀瀚、張烈臣、徐信他們。
之所以能立威五百里山道,乃是因親自涉險,狩了三頭妖物,歃血為盟,藉以服眾,才奠定了如此地位。
乍然聽聞後,頓時嗤之以鼻。
三頭百年開智妖物,也需要三人謹小慎微,結伴而行,深入山道狩之?果然,這曾沾染了淵墟氣,導致越是深入,妖物越多的‘地龍窟’山道,對於普通的武夫,哪怕修到煉皮,也是宛若龍潭虎穴。
不是似段沉舟、顧百川那等披上仙衣,幾乎成就‘練氣大家’的存在,根本不敢馬踏山中,不然一個不慎,就是翻車葬身的命。
能修到煉皮,大都惜命的很,萬一深入山道,倒黴之下被群妖環伺,一招不慎失了性命才是得不償失。
在這種視角下,能一人獵得一頭煉皮妖物而歸,確實是本事。
不過。
對於得了‘搜山趕海’玉籙神通,如今得‘靈覺’、‘望氣’稟賦加持的季修而言。
叢林迷障、暗無天日、隨時都有危機環伺的地龍窟山道.於他而言,卻不亞於是帝王秋狩,於自己的後花園中,如履平地!
一日一夜間,他別八品細繡刀,背七品碎玉寶弓,箭袋裡掛著從顧百川處借來的神機破甲箭,騎乘碧角玉鹿,趁夜奔行四百里,近乎到了地龍窟腹地!在這裡,每隔個幾十步,便能看到一頭開了智的妖物,對於血氣極為敏感。
尋常武夫,哪怕是煉皮存在,若是貿然踏入,一個不小心也必定是屍骨無存。
但季修憑藉靈覺,先一步察覺妖物,再以望氣,看破這些妖物的底細與弱點.一夜輾轉尋覓,抓了四頭落單的百年妖物,兩頭百年長臂古猿、一頭赤蟒、一頭呼雷豹子,都是這地龍窟繁衍出來的大妖族裔。
然後,在它們休憩放鬆之時,悄無聲息,摸至它們感知範疇的極限距離。
隨後以大成箭術,連發三箭,鎖住它們一身弱點,精準打擊,再加上昏鴉盡的箭勢叫妖心生恍惚,幾乎箭箭斃命!靈覺、望氣,兩種搜山稟賦的加持,叫季修踏行山川,比之這些土生土長的妖物、精怪,都要更加敏銳,宛若天生地養的‘山道神官’。
短短一日。
這四頭百年妖物.就這麼擲在了這安寧縣西街,嶄新立起的季宅門前!
那大門敞開,足足擺了十好幾桌,宴請各方的赴宴賓客。
聞聽動靜,不約而同回頭望來。
看著那鞭炮碎屑,被那巨大的震力激盪,漫天飛舞個不停。
以及那少年淡淡耳語,響徹宅邸內外.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山鎮鎮長、獵莊莊主。
比如最先拍桌起頭的狩虎莊主梁成,此刻看著四頭被箭矢貫穿命脈,堪稱一擊斃命的妖屍喉嚨幾度滾動,憑藉傷口,不停在腦子裡揣測著它們是如何斃命的,半晌後,也只得到了一個答案。
這些堪比人族煉皮,而且筋骨皮膜、氣力血髓,還猶有勝之的百年妖物是在未曾察覺危機到來之前,便被一擊斃命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脊樑挺直,如同一尊雄獅回到了自己的領地,全然沒有分毫露怯的小子,親手抽出百年蟒筋,混身浴血,煞氣滿滿。
便叫旁邊一少女撅著嘴,吭哧吭哧給那一口一眼望去,便知是‘七品寶弓’的重弓,裝獸筋,拉弓弦,不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老梁,你在等什麼?”
“格老子的,這小子好狂啊他是有本事不假,但這山縣貿易,出苦力的都是咱們,能在縣中售賣的,就只有他這個‘總把頭’。”
“咱們出人出力出貨,他只需要叫下面人售賣,便能坐享其成,吃得盆滿缽滿,得了這麼大的好處,還不給咱們幾分好臉?”
“之前虎豹館那三個得勢時,起碼面子功夫上,不也是給咱們環山山鎮、獵莊客客氣氣的,但咱們這位新‘總把頭’,看起來是不樂意咯”
“我支援你,直接甩臉子走,他能拿咱們怎麼樣?”
獵虎莊主梁成,能夠明顯感覺得到,自己的膀子正在被身後人不停搗著,還有人暗戳戳攆著他脊樑骨,逼他往前。
一時間,氣得他額頭青筋暴起,眼神一厲,猛地一甩袖,惱羞成怒:“推推推,推搡著什麼!?”
“都讓開!”
說完,提著一口刀望向季修,一張方臉板著,眉頭沉沉,便直撞而來!
季修眸子眯起,感受到一股洶湧澎湃的血氣凝成一股,下意識的,五指微張便搭住佩刀。
他眼看著一十八連環山鎮、獵莊之一的把頭梁成。
十步邁過,剛至近前,氣勢兇悍。
已經暗暗起了架起刀勢,正準備斬出一式‘婆娑破獄’,真正稱量一尊煉皮的武力之時然而————
刺啦!
眼前這位縣外一霸,才剛舉起手中刀,卻不向季修劈來。
反而迅雷不及掩耳,劃開了自己另一隻手的雙指,濺起血線,便高舉臂膀,站在季修身畔左環又顧,一臉兇悍的大聲嚷嚷著:
“什麼叫英雄豪氣,虎踞山林?啊?”
“我今日一見總把頭,才明白這個概念,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你們這群王八犢子在後面推推推的,險些叫老子不小心一個踉蹌,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於總把頭面前出了醜,知道不?”
說完,他高舉自己那忽忽流血的二指,快步走向一側宴桌,取了一口大碗酒水,將傷口往裡一滴,掃視一圈。
隨即,便對著季修搖搖一敬,咕咚咕咚,大口飲下:“之前一十八山鎮、獵莊歃血為盟,承認了三大幫的領頭羊地位,但那三人卻沒有一個能做得‘總把頭’。”
“不過現在,人選有了!”
啪嗒!
梁成一把將大碗砸碎,拄著刀一聲大喝,放著最狠的話,說著最從心的言語,虎目凜凜:
“我與季總把頭一見如故,第一個帶頭,願將獵莊貿易的權柄,全權交予季總把頭之手,以往三大幫賣他七成,我願與季總把頭.”
“五五分賬!”
“誰贊成,誰反對?”
他話語才落,便一擦血跡,從兜子裡反手掏出一塊翡翠色的暖玉,芯子裡還點了一抹赤色,快步上前,望向季修:“今日總把頭大擺宴席,請來我等商討未來五百里山道,與安寧縣的山貨貿易,這是關乎縣中武夫修行的大事。”
“總把頭年紀輕輕,如此為縣為民,梁成欽佩不已。”
“這枚琉璃玉翡,乃是我手下搜山得來的寶貝,即使天氣天寒地凍,捧之握住,也能有陣陣暖意,隨之上湧。”
“縣裡府裡女兒家金貴。”
“我曾聽聞總把頭有個妹妹,把頭的妹子,那就是咱的妹子!”
“這玉我大老遠拿來,就是為了在這大好日子,送給總把頭新宅立起的賀禮,還望把頭萬莫推辭!”
看到季修眼角微微一抽,有些沒繃住,不過到底鬆了手掌的刀,接過了他的禮。
梁成隨即鬆了口氣。
隨後不著痕跡的回頭,鄙夷的看著那一群聽完他的話,有些愕然,有些發懵,更多是臉色發青的同行,心中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