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剛體察民情回來，每個人都風塵僕僕，顯然去了不少地方。
而這，也是陸晨最後一次帶他們體察民情。
酒足飯飽後，陸晨環視著一眾熟悉的面孔，莫名在心底鬆了口氣。
“今天這場酒宴，就當是為師給你們踐行的踐行酒吧。”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一驚。
陸晨身旁的柴紅玉則是猛地皺起眉頭，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面色微微一緊。
方玉趕忙站了起來，而後朝陸晨躬身道：“恩師何出此言？”
陸晨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道：“該教你們的，為師都已經教給你們了，為師所書《國政論》《安民策》等，爾等也已習得其中精髓。”
“既然為師已經沒什麼好教你們的了，你們自然要去該去的地方，發揮你們該發揮的作用，把為師傳授給你們的學問發揚光大，也不枉我們師徒一場。“
聞言，眾人頓時瞭然，但即便如此，方玉等人臉上依舊流露出不捨的神色。
這三個多月，是他們這輩子過得最充實的日子。
陸晨每天給他們講道，諄諄教導他們各種治國理政的學問，身體力行地帶他們走訪各地，以魯陽周圍各州府的情況為例子，教導他們如何因地制宜地制定發展方略。
是重點發展商業，還是促進手工業發展，亦或者側重於種植養殖業，如何帶動地方經濟，如何安定民生，如何用有限的資源發揮出最大作用，如何選定交通要道傾注資源......
事無鉅細，全都教導清楚。
硬生生把他那令人驚歎的學識掰開揉碎，喂到他們腦子裡，讓他們猶如醍醐灌頂，以前施政時許多想不明白或者解決不了的問題全部迎刃而解，思路豁然開朗。
收穫極大。
就連許久未曾鬆動的修為，也在不斷悟道中飛速提升。
雖然沒有人突破到歸一境，但洞虛強者卻多了好幾個。
只可惜師尊還是跟以前一樣，傳道授業時，別人修為狂漲，而他卻還在原地踏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本就生而知之、學究天人的原因。
如今陸晨突然說馬上就要分開了，方玉他們如何捨得？
但再怎麼不捨，他們也不敢反對陸晨的決定。
既然陸晨說了，讓他們去他們該去的地方，把濟世之道發揚光大，他們就得照辦，這也是他們回報陸晨最好的方式。
想到這裡，方玉頓時哽咽道：“師尊，我聽您的，”
其他人也紛紛開口，表示聽從陸晨的吩咐。
陸晨一臉欣慰地點了點頭。
“好，都是為師的好徒兒。”
明明年紀不大，看上去還略顯稚嫩，卻用如此老氣橫秋的說話方式，但在場的所有人卻不覺得有任何怪異之處，只有對馬上離開師尊身邊的不捨。
“師尊。”
方玉端起酒杯，朝陸晨示意了一下，然後說道：
“徒兒敬您一杯，感謝您當初在禹州時不嫌我們這些武人粗鄙，真心相待，也感謝您耐心教導我們濟世之道，讓我們有了如今的成就。”
“正所謂滴水之恩，當泉湧相報，徒兒定會銘記師恩，無論將來能否功成名就，大道歸一，都會竭盡所能，將師尊的濟世之道發揚光大，流傳萬世！”
唐嫵也站了起來，舉起酒杯：“師尊，徒兒也敬您一杯，願師尊福運綿長、鵬程萬里，助陛下開創萬古未有之盛世！”
兩人開了個頭，其他人紛紛站起來，朝陸晨舉杯示意，口中述說著自己對陸晨的感激和祝願，或者言明自己的志向。
看到這一幕，陸晨的眼眶微微溼潤，心裡有些動容。
多好的徒兒啊...
沒想到當初在禹州時心血來潮教他們一點東西，竟然能有如今的意外之喜。
見他們一副躊躇滿志的模樣，陸晨只感覺自己這一世沒白來走一遭。
流芳百世啊...
難怪古人對此如此執著、痴迷，這種感覺，當真讓人迷戀。
他甚至有種留在這世上，繼續為開創盛世努力奮鬥的衝動。
不過沖動終究只是衝動，下一秒，他就冷靜了下來。
大夏如今還離不開滄溟聖王這跟定海神針，否則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空中樓閣，一觸即碎。
至少也得等到幻靈法陣和靈樞等各種改變時代的技術全面鋪開，徹底扳倒世家大族、宗門等一座座大山對國朝和萬千百姓的壓制，才能擺脫朝廷對聖王的依賴。
而他根本等不到那時候。
搖了搖頭，陸晨定住心神，而後朝眾人微微一笑，舉杯對飲。
現在這種氛圍，不適合想這些。
放下酒杯後，陸晨感覺有些醉了，不過沒有急著離開，而是晃了晃腦袋，接著道：
“再給你們上最後一課吧。”
聽到這話，方玉等人倒是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只當是這次“特訓”的最後一次論道。
然而柴紅玉卻是突然眼神一變，面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最後一刻...最後...麼......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陸晨話中的特殊意味，本就心事重重的她瞬間變得憂慮無比。
一直跟在陸晨身邊，她對陸晨這段時間的變化一直看在眼裡。
當真如其他人所說，有一種臨終前安排好一切，然後託付後事的感覺。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陸晨如此悲觀。
但陸晨一直什麼都不跟她說，她也無從下手，只能儘可能提高警惕，將一切有可能發生的意外杜絕掉。
而在陸晨的衣服內，符弦輕輕撫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聽到陸晨的話，神色有些複雜地嘆息一聲。
陸晨沒有察覺到柴紅玉臉上的異樣，對剛剛坐下的方玉等人說道：
“為師這次就不跟你們講治國理政了，這方面為師沒有藏私，都教給你們了，也沒什麼好說的，為師跟你們說一說這為官之道吧。”
聽到這話，眾人頓時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身居高位，光會做事可不夠，畢竟你們面對的並非只有百姓，還有官場中人。”
“現在你們做事順風順水，政令暢通無阻，是因為上面有陛下和我、顧將軍、聖王他們壓著，並不是你們掌控了一切，所以你們還得懂得一些做官的道理、手段，至少要知道一些規則。”
“就比如這最基本的上傳下達。”
說到這裡，陸晨覺得口有些幹，便端起一旁柴紅玉遞過來的茶水。
味道有點怪，倒不是難喝，只是好像多了一股梅花的香味，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用，還是柴紅玉往裡面加了點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