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兄,可否請教一下,你策論是如何寫的?”
在學子驛館的房間裡,王水山主動的和宋時安對起了答案。
宋時安謙虛的擺了擺手,道:“還是你先說。”
很簡單,考完還跟你主動對答案的,那都是覺得考得好的。
比起知道宋時安的內容,他更想要的,是自己的答案得到認可。
“讓我就先說說我淺薄的見識了。”
王水山含蓄的笑了笑後,道:“私以為,國庫糧食空虛,必定要從根源解決問題。”
“嗯。”
宋時安點頭,直接附和。
看來他也掌握了要點。
“雖然大虞去年宜州蝗災,糧食欠收。但僅僅是大虞六州之一遇到了天災,其餘五個州,尤其是關中的京兆大地,甚至是豐年。這樣的情況,放在以往並不算特殊。甚至說,還是正常的。”
王水山不是閉門造車讀的死書,他跟其父曾輾轉多地,對於基層民生頗為了解,所以他直接判斷道:“據我猜測,儲糧並非是突然減少,國庫空虛。而是每一年,都在持續赤字。直至去年,終於見底,朝廷無力承擔,民憤才猝然爆發。”
這一番話,直接讓宋時安刮目相看。
沒錯,非常的難得。
一些脫離生產的世家少爺,別說知曉民生實際狀況,就連麻、黍、稷、麥、豆可能都分不清。
現代人分不出還好,沒有糧食危機,根本就不存在糧食安全的概念。
可世家子弟,那是封建統治階級的繼承者啊。
連這些都不知道,那是非常危險的。
“其實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為什麼突然就無力承擔了呢?”王水山繼續道,“當年皇帝陛下繼位時,大虞記載的官吏四萬,兵卒二十六萬。而現在,官吏已經超出十萬,兵卒接近五十萬,足足翻了一倍。”
“那需要裁減冗官嗎?”
“不,絕對不可。”
搖了搖頭,王水山嚴肅道:“南嶺百越偽帝孫佗驍勇好戰,脅迫了近百個部落順從他,擁兵十數萬。討伐他,縱使能贏,蠻荒之地,佔之無用,但又不可不駐軍提防。遼東北燕王,雖名義稱臣,可為人貪婪善變,只要有利,隨時會開口咬人。而最大的敵人,自然是北邊偽齊朝的姬淵,此人雄才偉略,有心懷吞噬天下的野心,其國勢甚至不弱於我大虞多少……”
“我大虞國力雖然最強,但四面臨敵,其實並不佔‘勢’,甚至說,只能自守,抽不出任何的餘力南征北進,拓展疆土。”
說著說著,王水山激昂道:“為了一統寰宇,必須要土地變法了。”
他說著說著,宋時安緩緩的鼓起了掌。
被這樣一搞,他都有些臉紅了:“時安兄這是?”
“繼續說。”宋時安道。
王水山潤了潤嗓後,道:“糧食短缺,不能裁官裁軍,也不可提高稅賦。為今之計,需要讓那些被世家大族所隱蔽的佃戶脫離出來,然後均田法,鼓勵開墾新地。第一年免稅,前三年減稅。三年以後,再行七成稅。如此一來,五年之內,國庫空虛得到緩解,十年之內,國庫充盈,再養數十萬大軍不成問題。”
“好,說的好。”
突然的,宋時安喝彩道:“這些狗世家,早該死一死了。”
“……”
原本還在笑的王水山被宋時安的激動搞得一愣,連忙解釋道:“當然,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已經是了。
怎麼說呢?
宋時安知道,他的心絕對是好的。
他就像是海瑞一樣,慷慨正直。
但同樣,也像海瑞一樣,做不好官。
有人可能要說了,海瑞做到了正二品,怎麼算做不好官呢?
官做得大,不代表做得好。
他可以作為改革的先鋒,但沒辦法引領改革,甚至說,讓他為封疆大吏,治理的範圍超過不了一個郡。
那就更別提十數個郡,幾百萬人口了。
“景修兄覺得如何?”王水山問道。
“非常好。”
宋時安點頭回應,表情認真。
好在哪裡呢?好就好在,他不是口嗨,他是真的把這些話,寫進了他的考卷裡。
光這點,就值得敬佩。
但實際上,還是立場問題。
他父親是從馬伕幹到的縣尉,就不屬於是世家這個群體。
自然,對世家沒有好感。
下手,也是直擊要害。
“可有不足?”王水山問道。
“將佃農從大族那裡脫離,如何做到?”
就像是就等宋時安提問一樣,王水山將自己的一系列對策拿了出來。
他的表達,極其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