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區筒子樓的空氣,永遠瀰漫著一股陳年的油煙、潮溼的黴味和廉價消毒水混合的怪味。
林墨幾乎是拖著身體爬上吱呀作響的樓梯,沉重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迴盪,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
太陽穴的抽痛並未緩解,反而因為強行壓榨精神催動“小黑”而更加劇烈,針扎似的,攪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口袋裡的水果硬糖隨著動作發出輕微的、廉價的塑膠摩擦聲,像是對他狼狽處境的無聲嘲弄。
推開那扇漆皮剝落的舊木門,一股熟悉而沉重的氣息撲面而來。
屋子不大,陳設簡陋。
靠牆擺著一張破舊的單人床,上面躺著一個身影。
父親林國棟,曾經挺拔的脊樑如今被舊傷和歲月壓彎,即使在睡夢中,眉頭也習慣性地緊鎖著,呼吸粗重而帶著哨音,那是肺部舊傷留下的印記。
床頭櫃上,空了的廉價止痛藥瓶和半杯涼白開,無聲地訴說著日常的艱辛。
林墨的目光在父親溝壑縱橫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疲憊的眼底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屋子另一頭靠窗的小桌旁。
桌上堆著幾本翻爛的舊教材,一個邊緣磨損嚴重的計算器,最醒目的是一本厚厚的、封面油膩發黑的硬皮賬本——《林氏基礎武館收支明細》。
武館早已名存實亡,這賬本如今記錄的,不過是些微薄收入和勉強維持生計的柴米油鹽開支。
他拉過唯一一把椅子坐下,木頭髮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沒有開燈,窗外遠處城市霓虹的微光吝嗇地透進來,勉強勾勒出桌面的輪廓。
他攤開左手,掌心向上。
那團黑色的毛球——剛剛在巷子裡還展露出毀天滅地般威壓的“小黑”——此刻安靜得像個死物。
它蜷縮得比任何時候都緊,體表那層黯淡的絨毛似乎失去了所有活性,連最基本的蠕動都停止了。
一種深沉的、近乎凝固的“沉睡”感從它身上散發出來,彷彿耗盡了所有力氣,陷入了某種強制性的休養。
林墨伸出右手的食指,遲疑地、極輕地觸碰了一下“小黑”的邊緣。
指尖傳來的觸感不再是溫熱,而是一種……奇異的冰涼。
更讓他心頭一跳的是,那些原本粗糙雜亂的黑色絨毛根部,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悄然改變。
在昏暗的光線下,他勉強分辨出,幾片極其微小、近乎透明的暗色鱗片,正從絨毛的縫隙中艱難地探出頭來,閃爍著一種非金非玉的、內斂而冰冷的光澤。
鱗片的邊緣,還點綴著幾點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彷彿星屑般的幽藍光點。
進化?
還是……蛻變後的虛弱?
林墨說不清。
他只知道,此刻的“小黑”,像一塊耗盡了能量的冰冷石頭,沉甸甸地壓在他的掌心,也壓在他的心頭。
巷子裡那曇花一現的恐怖力量,代價高昂。
他收回手,不再試圖喚醒它。
目光落回到桌面的賬本上。
他隨手將賬本翻到最後一頁,背面是空白的、粗糙泛黃的紙張。
他拿起桌角一支筆尖有些分叉的廉價圓珠筆,筆尖懸在紙面上方,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身體透支後的控制力下降。
巷子裡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閃回:
蘇晚晴冰凰核心上蛛網般猙獰的黑色裂紋,裂紋深處那令人作嘔的暗紅;
她強撐的高傲與角落裡喂糖時的卑微絕望;
黃毛混混獰笑著喚出的嘯風狼;
還有最後,“小黑”爆發時那股純粹到令人靈魂戰慄的恐怖氣息,以及蘇晚晴那雙冰藍色瞳孔裡徹底崩塌的世界觀……
筆尖落下。
墨水在粗糙的紙面上艱難地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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