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可是縣城數一數二的大飯店,到處亮堂堂的,多體面一地方。
周興輝倒好,一張嘴就是旱廁,就是一個沒見識的鄉巴佬。
還有,人家城裡人都喊撒尿拉屎的地方叫衛生間,還分男女標著英文呢,哪像鄉下挖個坑搭個棚就叫旱廁?
真是跟周興輝坐一桌都嫌丟人,檔次全被拉到地底下了!
周鐵柱甩出胳膊,手指戳向走廊方向,他還故意把“旱廁”二字咬得又重又響,就是要揭周興輝的短。
“大伯,旱廁就在那兒,那兒就是旱廁!我帶你過去吧。”
話音未落,周鐵柱整個人已經弓著背湊上前,油膩膩的手掌眼看就要搭上週興輝肩膀。
周興輝不著痕跡地躲閃開來,笑著說:
“鐵柱,我自己過去就行了。你跟三癩都先動筷墊墊肚子,別讓這些好菜涼透,我去去就來。”
周鐵柱壓根沒看出半點異樣,筷子夾著紅燒肘子,往嘴裡送。
楊三癩更是眯著眼灌下一大口二鍋頭,辣得直哈氣卻笑得合不攏嘴。
幾人你一筷子我一嘴,吃得滿嘴流油,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盤算。
等周興輝回來後,就順理成章認下週鐵柱當親兒子,下一步就是把賺來的錢,以及嘎嘣脆麻辣蘿蔔乾的秘方,都統統交給周鐵柱。
以後這日子過得都不知道多滋潤呢。
楊三癩也有自己的小算盤,他到時候會給周鐵柱設一個局,如此就能把秘方給偷竊過來,佔為己有,過不了多久就會成為萬元戶。
在不知不覺間,滿桌飯菜已被吃掉了大半,那瓶二鍋頭更是要見底了。
楊三癩打著飽嗝,用牙籤慢悠悠剔著牙,周鐵柱也是吃得滿嘴油。
幾人默契地把剩下的零星碎肉,和幾條蔫巴巴的菜葉,全推到周興輝的位置前。
又過去了好幾分鐘,周興輝依舊沒回來。
楊三癩說:“鐵柱,你大伯該不會是掉坑裡了吧?趕緊是瞧瞧看,要是淹死了可怎麼辦?”
被一頓調侃,周鐵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當即站起身來,往衛生間方向走去。
可裡面卻是空無一人。
周鐵柱隱隱感覺事情不對勁,他跑著回來,慌慌張張地喊著:“三癩哥,男廁里根本沒有人啊!”
楊三癩這才反應過來,周興輝怕是早就藉著上廁所的由頭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平日裡只有他楊三癩算計別人的份,今天居然栽在一個鄉巴佬手裡,而且這還是第二次了,他真是恨不得立即把周興輝找回來打成殘廢!
這裡是國營飯店,無論如何都是沒法賴賬的。
這一看賬單要七十九塊錢呢,楊三癩可不管這個,他臉一橫,抬腿就走。
周鐵柱瘋了似的撲上去死死拽住楊三癩的後衣襟,嚎道:“三癩哥!我渾身上下就三十塊錢,這賬根本結不起!你不能把我扔這兒啊!”
楊三癩被拽得一個趔趄,頓時火冒三丈,猛地轉身一把推開周鐵柱。
“媽的,沒錢還充什麼闊氣!你沒錢結賬關我屁事!要怪就怪你那個老滑頭大伯,是他坑的你!”
罵完,楊三癩用力甩了甩衣角,帶著幾個跟班大步離開。
周鐵柱哭得鼻涕都糊住了嘴,卻連一個能求救的人都沒有,這下子該怎麼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