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投機倒把這四個字,陶月娥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連碗裡的米飯都被撒出小半。
“興輝,你幹這門營生,可當真不會被抓吧?”
老一輩的人,對於發生在六七十年代的事情真是記憶猶新。
一身綠軍裝和左臂佩著紅袖標的一批人衝進門來,不由分說就把老百姓押去遊街和批鬥。
誰家要是被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全家都得跟著遭殃,估計往下三代都翻不了身。
祖輩往上十八代都是土裡刨食的莊稼人,本本分分種地才是正途,這投機倒把的營生,是絕對碰不得分毫。
原本劉巧英和四個女兒正捧著碗吃得熱乎,一聽到投機倒把這四個字,母女五人也是被嚇得半死。
劉福海看向周興輝,眼裡多了些擔憂。
周興輝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許鳳霞。
“許鳳霞,我要是真犯了投機倒把的罪,你也準備遭大殃了!吃了我帶來的五花肉,可得把屁股洗乾淨了,到時候蹲局子去!”
其實不過是倒騰點蘿蔔乾的小買賣,哪能算投機倒把?
周興輝心裡窩著火,偏要說點狠話,嚇唬嚇唬這個口無遮攔的婆娘!
許鳳霞這一聽,果然被嚇得兩眼瞪得溜圓,臉白得跟死人似的。
心裡頭把周興輝罵了個狗血淋頭,他犯了投機倒把倒也沒什麼,可自己不能被連累啊。
更尷尬的還是,許鳳霞腮幫子還鼓鼓囊囊地塞著紅燒肉,她這會兒嚥下去不是,吐出來更加不是。滿嘴黏膩的肉糜混著口水,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劉俊生赤紅著雙眼,朝著許鳳霞怒吼:
“閉上你的臭嘴行不行!不長腦子的東西,沒有把買賣做到幾千上萬塊錢的,連投機倒把的邊兒都夠不著!真是丟人現眼!還不趕緊給姐夫道歉!”
只有劉俊生聽出來了,周興輝剛才那話就是故意嚇這沒腦子的婆娘,誰讓她嘴賤亂說話。
以許鳳霞的性子,她那肯道歉?在嚥下嘴裡的紅燒肉後,她一抹嘴角油花,梗著脖子道:
“我怎麼就沒長腦子了?我不過是提醒一下姐夫,這年頭做生意可得要注意一些而已。錢賺多了,確實是容易被扣上投機倒把的帽子。”
眼看劉俊生又要發作,周興輝趕忙抬手攔住。
“俊生,這都是小事,犯不著上綱上線的!我又不是個小心眼的人。”
許鳳霞剛才那番尖酸話雖刺耳,卻敲醒了周興輝。
走街串巷做小買賣,兩筐蘿蔔乾的進賬,就抵得旁人辛苦上班種地一整年。
這在很多人眼裡,可不就是投機倒把的罪名?
到時候保不準有人得了紅眼病,使勁地往自己身上潑髒水,這可怎麼了得?
可要是能攥住那張蓋著紅戳的許可證,把小攤子盤成正兒八經的廠子,從肩挑背扛的個體戶搖身變成持證經營的工商戶,性質可就大不一樣了。
眼下正是改革開放的好時候,工商戶既能得到國家政策的照拂,又能甩開膀子大膽幹賺大錢。
周興輝越琢磨越覺得這事兒有奔頭,都重活一世了,他也不想再當一個農民,怎麼也要試一試當個企業家的滋味。
等把欠孫家那600塊錢還清,手裡沒了債,就可以計劃著開始辦執照、找場地、招工人了。
在吃完了飯後,周興輝就帶著妻女回到了家裡,每個人都擼起袖子準備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