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輝手忙腳亂地繫好褲帶,連紐扣扣錯了也沒法察覺。
劉巧英壯著膽子走了進來,她彎著腰撿起了那條沾了灰的溼內褲。
“我給你洗乾淨。你出去洗把臉,吃點早飯,再帶仨閨女去學校報到吧。”
說完,她是轉身就走,周興輝僵在原地,喉嚨像被塞了團棉花,想喊住她又不知該說些什麼話。
怎麼就那麼倒黴呢,就是起床換條內褲而已,也給劉巧英給碰了個正著。
周興輝在拍了一下大腿後,這才發現褲腰上的紐扣扣錯了位,他差點就沒有被氣暈過去。
……
劉巧英拿出三個斜挎碎花書包,粉白的碎花布邊角還帶著毛茬,針腳歪歪扭扭卻密密麻麻,顯然是連夜趕工的痕跡。
大家這才知道,原來劉巧英是熬了大半夜給縫出來的。
劉巧英可真是個賢妻良母,周興輝看著她鬢角新添的白髮,還有眼下青黑的陰影,他暗暗在心底發誓,這一世定要把虧欠她的,連本帶利地還回去。
在吃完早飯後,周興輝帶著三個閨女,往著學校方向走去。
這一帶只有一間小學,隔著兩裡多的羊腸山道,步行得蹚過兩道山澗、翻過半個土坡,少說也要耗上三刻鐘。
剛出村口不遠,還遇見了同村人趙大壯,趙大壯笑著打了一聲招呼:“興輝,帶仨丫頭片子去哪耍?”
“送她們去學校報到。”周興輝話音剛落,趙大壯是大吃一驚,不過他並沒有吱聲。
倒是挑著糞桶路過的鄧老頭,當即“嘖”了一聲,嘴裡噴出一句:“女娃唸書頂啥用?早晚是別家的人!這不是白白浪費錢嘛。”
這話說的,讓路過的人,都紛紛把像是錐子似的目光紮在周興輝和三個閨女身上。
他能聽見周圍傳來的陣陣竊竊私語,什麼“哪有送女兒去讀書的”“沒辦法了周興輝生不出兒子嘛”“有錢多了沒處花,顯擺了是吧”的話,混著風灌進耳朵。
周興輝周興輝沒再搭腔,扯著孩子們繼續往前走。
他可不會跟這些人去理論些什麼。
這個年代的人,大多都是認知比較低,動物本性也很強。
都在攀著閨女換高價彩禮,掰著指頭算生男娃能添幾畝壯勞力,生孩兒都要成了一門生意買賣,一股腦地鑽研著怎麼樣才能達到最大化盈利。
雖然距離開學都有一段時間了,可農村地區沒有那麼講究。
加上這邊都比較貧窮,時常有招生不足的情況出現。
所以當週興輝帶著三個閨女,找到副校長說明情況時,對方很是爽快就為三個閨女辦理了入學手續。
算盤珠子噼裡啪啦作響,周興輝盯著副校長的五根手指在木框上撥弄。
“學費三塊,書雜費一塊五,午餐費兩塊,每人每學期六塊五。”
最後副校長拿出收據,對周興輝說道:“合共是十九塊五。”
難怪很多人都對周興輝送三個女兒來讀書非常反感了。
這十九塊五的費用確實不是個小數目,很多家庭好幾個月的開銷加在一起都未必有這麼多。
甚至有些家裡即便生了兒子,因為窮拿不出來錢來供孩子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