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一道道目光愕然地聚焦於洞玄湖上。
渾身焦黑的靖王仍保持著逃離的姿態,只是後心卻被“假王妃”一劍刺穿。
陸燕兒的青衣在風中飄舞,面上的面紗被扯落,露出一張戴著銀色面甲的臉。
靖王愕然地垂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口透出的劍尖。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機正在不斷流逝,甚至心臟已經破碎,但舍利子殘存的少許力量,令他仍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他緩緩擰身,側過頭,茫然地看向了陸燕兒的臉,嘴唇翕動:
“為……為什……”
“徐聞,”遠處的趙都安笑著喊道:“你能收買她,為何本官不能?”
靖王恍然大悟!
這一刻,許多線索在他腦海中串聯,他一下明白了當初湖亭的那一場刺殺,為何陸燕兒失敗而歸。
所以。
是那一次,趙都安拿出了足夠令陸燕兒跳反的籌碼……
他對陸燕兒當然是有防備的,闢如他隱藏的真實修為,就足以確保陸燕兒哪怕反水,也不會對他造成威脅。
但……那是往常。
此刻,他已經重傷,近乎力竭,又如何能抵擋一名強大術士?靖王眼神一厲,試圖最後一搏。
陸燕兒手腕卻搶先一擰,狂暴的法力瘋狂灌入,瞬間絞碎了徐聞的內臟。
靖王眼孔中光亮熄滅,生機徹底斷絕,淪為了一具挑在劍尖上的屍體。
這一刻,八王之首的藩王死去。
一片安靜,而後不知誰人發出了驚呼聲。
直到這時,那些圍觀的人們才終於回過神來,確認靖王真正死了。
“死了……死了……”
陳王喃喃,他在下屬攙扶下站起來,目光失神,苦澀道:
“一切都結束了。”
陳王妃也怔怔失神,明白靖王一死,濱海道也沒有了繼續撐下去的可能。
哪怕仍有藩王未歸附,這場內亂也已經名存實亡了,至於剩下的建成叛軍,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這就死了?”
青山一眾武夫更是難以接受。
他們想不到,不久前還意氣風發,在青山請動他們下山的靖王,還沒出濱海,就死在了趙都安手裡。
這個結果令柴可樵等人愣住,一時不知該是去是留。
而斷水流則無聲無息,迅捷地飛快遁逃。
然而就在這時候,天空猛地亮了起來,人們這才想起,頭頂上還有另外一場天人之戰。
此刻,趙都安也抬起頭,望見天空上驟然亮起一道龐大無比的劍光,那劍光綿延數里,浩浩蕩蕩,彷彿要將整個大羅島吞沒。
這是女帝的最強一劍。
劍光中,眾人只看到一道狼狽的身影,如隕石一般,裹著虛幻的白色焰火,眨眼間消失在東方。
同時,天空上一截手臂竟如枯木般掉了下來,下意識被藏在水中的霽月一抬手,喚出一股水流抓住。
“師父——”
有青山弟子發出悲鳴,那竟是武仙魁的一臂!青山掌門也輸了嗎?
劍光熄滅。
天空中,一襲白衣的女帝手持太阿劍,沒有繼續追擊,而是飄然落下,冷冽的眸光在地面一掃,捕捉到了遠處鬼祟地即將逃走的斷水流,冷哼一聲:“還想走?!”
女帝丟擲太阿劍,一抹劍光飛出,正在逃竄的斷水流只覺脖頸上有什麼東西繞了一圈。
而後,他的頭顱驚愕看到自己的身體狂奔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屍首分離。
斷水流頭顱墜入河水,屍體也無力栽倒。
一位踩在世間圓滿上的武夫瞬間暴死!女帝收回太阿劍,再次抖落開幾縷劍光,分別奔向不同的方位。
柴可樵、肖染、七夜等青山弟子同時痛哼一聲,氣海被劍氣貫穿,跪倒在地!遠處玉頭山上,見勢不妙正要逃跑的酒劍仙人與身旁幾名江湖人,也同樣被飛來的劍氣貫穿氣海,重傷倒地!
“砰砰砰——”
這時候,洞玄湖四周,開始有大批的戰艦行駛過來,船上的神機營士兵鳴槍示警。
他們接收到的命令,就是一旦聽到“炮響”,就開始縮小包圍圈,確保洞玄湖方圓無人逃走。
看到這一幕,以陳王為首的一群“地頭蛇”徹底斷了最後的心思,陳王夫妻走出人群,朝著女帝恭敬行禮:
“罪臣見過陛下,罪臣願率濱海上下無條件歸降……”
然而,女帝壓根看也沒看他們,而是徑直飄向正抱著一根浮木,飄在水裡的趙都安。
一場惡戰,女帝氣息同樣有些虛弱,腳尖輕輕點著湖水,盪開漣漪,俯瞰正抱著木頭,朝自己傻笑的趙都安,顰著眉頭,語氣焦躁:“你傷勢如何?怎的還不起來?”
光著臂膀,抱著木頭的趙都安尷尬不已,無語道:
“陛下,臣的衣裳都炸沒了……”
“至於傷勢倒無大礙,嘿嘿,這生死傀真好用,可惜只有一隻……”
在被炮擊的時候,趙都安果斷動用了生死傀,將血液抹在稻草人眉心,以此將全身的傷勢轉移。
不過,此舉雖讓他免於重傷,但龍魄的威力還是略微有點超出生死傀的承受範圍。
此刻他體內空空蕩蕩,半點氣機都沒了,徹底被榨乾,簡直比凡人還虛弱。
這會,更是下半個身體也光溜溜藏在水裡,壓根不敢上岸……
女帝見他虛成這副模樣,竟還有心思說笑,不禁也是又氣又笑,心中擔憂放下大半。
只是想著趙都安關鍵時刻,竟不惜用“同歸於盡”來給靖王最重一擊,她仍滿心後怕,眼神中也帶上了幾許幽怨:“你為何如此孟浪?為何廝殺的那般用力?大可以纏住他,等朕敗了那武仙魁,再來解決徐聞……你何苦用這賭命的法子?若……若那生死傀失效了,豈不是……豈不是……”
趙都安微笑道:
“陛下說那東西能用,臣便相信能用。”
女帝一怔,咬著嘴唇不說話了,只是眸中的情絲不足為外人道。
“咳咳,陛下,那武仙魁就這麼放走了?”
趙都安咳嗽提醒她這裡還有許多外人,轉移話題道。
徐貞觀淡淡道:
“你以為天人境那麼好殺?朕能重傷他,斷其一臂,已是僥倖。不過,如此一來,沒有半年,他已不敢再露面了。”
這句話裡,透出強大的自信。
趙都安略感遺憾,不過也知道想殺天人多少有點異想天開,何況還有個玄印虎視眈眈,貞寶不可能為了殺武仙魁真的去拼命,或付出重傷的代價,那樣一來,反而不智。
也只好將武仙魁暫時記在小本本上,等自己晉級天人,再清算了他。
“好了,先穿上衣服吧。”
女帝神念掃過水下,臉龐又是微微一紅,拂動袖子,一股風將湖水中一根銀色的卷軸吹出,丟給了趙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