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宋

第100章 雨

夜雨繼續在下,不知什麼時候起變的愈發驟急,隨著一道接天連地地光閃,遲來地隆隆聲響徹了天地。

嘭——

木門被一腳踹開,屋內正在吃飯的夫婦二人驚愕的轉頭看來,尚未開口就見渾身溼漉漉的軍士一挺長槍刺入男人的胸口。

“啊!當家的!”

女子看著自家男人被殺死當即驚恐大叫,冷不防被後面跟進來的另一人一把扛起帶進裡屋。

“你幹什麼!放開!啊——”

“你快些,直娘賊,趁俺不注意搶頭裡面,俺還想……嗯?!完事了?!”

風雨中,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嘶吼不斷響起,只是這嘩嘩地雨聲似乎阻斷了聲音一般,讓人聽不太清遠處地聲響,不時響起的雷鳴更是掩蓋了尖銳的嘶喊,直到有人踹開房門殺入進來,主人家才驚愕站起。

此時這村子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不停有村民被殺的聲音傳出,有軍士拎著雞走出房門,有人端著鐵鍋,也有人拿著三五枚銅錢。

“直娘賊,就這麼些東西,這地方真窮。”

“人也是少,好多屋子竟是空的。”

“半天才搞到一隻雞,這上哪說理去。”

“你還好,俺跑了四五家才弄了十個雞蛋。”

一眾廂兵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抱怨著,有將官走來一人踹了一腳:“瞧伱等沒見過錢財的蠢模樣,淨找這小門小戶的作鳥甚,去找大院搶啊。”

“頭兒,這天黑的看不清哪兒有大宅啊。”

“俺找了幾家大戶,可都沒人。”

一眾軍士紛紛開口抱怨。

那將官一撇嘴,抬頭四處踅摸一番,結果雨簾遮蔽了視野,登時惱羞成怒:“直娘賊,這雨下得什麼都看不清,且往前走著。”

說完,似是掛不住顏面一般當先進入雨幕在頭裡走著,一眾軍士憋著笑,跟在將官後面徑直往前行進。

沒多久,就聽那將官在前面喊了一聲:“這卻不是個大宅?”

眾軍士連忙上前努力瞧看,就見一棕色大門在面前,不由眼露貪婪,嘴角咧開,帶出了猙獰的笑聲。

那將官走到門前,抬腳猛踹了幾下,大門咣地開啟,待他走進去,耳邊廂就聽到戰馬地嘶鳴聲。

將官聞聲朝兩旁一看,頓時兩眼發亮,驚喜道:“竟是有馬!?”

……

時間往回倒退一些。

陰雨持續下著,天色黑的比平日裡早,老漢找了燭火點亮,昏暗的房間立時明亮許多,豆大的燭光映照著眾人的面容,給這群漢子添了幾分柔和的感覺。

“聽人說老丈是此處里正啊。”馬靈看著老漢吃了口粥沒話找話,適才眾人吃吃喝喝之間已是聊的不少,那老漢姓陳,這村子人也多姓陳,雖有他姓卻是少數,因是叫陳家村。

“里正又如何。”陳老漢嘆了口氣,神色有些悽苦:“這村子都快沒了,有甚身份又有何關係。”

“老丈為何如此說?”阮小七抬起了腦袋,目光疑惑。

“唉~”陳老漢放下手中碗筷,摸了下亂糟糟的鬍鬚,重重嘆口氣道:“還不是那該殺的稻田務鬧得。我們這村子原本不大,耕田也是稀缺,現今這些田地都是後來人一輩輩辛苦開墾出來的。

結果自今年始,各城府縣衙建立了務所,村子開墾的荒地都被逐次收為官有,那原本種地的人家卻被罰為佃農,每日要打理原本自家的田地卻拿不到一粒糧食,反而還要給官府繳納原本數倍的稅務,這……這……”

陳老漢顛了顛雙手,搖了搖頭再說不下去。

縻貹冷哼一聲,將碗重重一放:“叵耐又是這稻田務,這廝們卻是心黑的只知貪狠,我看,叫盜田務更符合,專一搶盜百姓田地。”

“客人,噓~”陳老漢似是怕人聽見一般,神情緊張的回頭張望,連連擺手:“這話說不得,說不得。”

“怎地?老丈你還怕有那務所的撮鳥前來?”縻貹魁梧的身軀一挺,神色激動,拍著胸膛道:“若是他來了,你只管找我,反正已經劈死倆撮……”

“縻貹兄弟!”

呂布橫了縻貹一眼,縻貹猛地反應過來,登時住了口不再言語,屋中一時安靜了下來,一群人看著面色有些驚愕的陳老漢。

半晌,正當呂布想著安撫一下陳老漢的時候,那陳老漢驀地笑了起來,一把抓住縻貹的胳膊道:“後生,你當真殺了稻田務的贓官?”

呂布等人見陳老漢笑的怪異,頓覺奇怪,縻貹見他問起也不願再隱瞞,一點頭:“在襄城縣確是殺了兩個,你待怎地?”

“咯咯咯~”陳老漢猛地怪笑出了聲,乾枯蒼老的臉龐配上猶如拉風箱般笑聲登時讓人頭皮發麻。

鄧飛、阮小七慢慢將手伸往腰後,生怕這老頭兒突然變個模樣咬他等一口,卻不妨被人拉住胳膊,抬頭看時,卻是呂布衝他二人緩緩搖頭。

半晌,陳老漢停了笑聲,卻有濁淚兩行流出眼眶:“我那婆子……死的慘啊!”

一群大漢沉默的看著悲從中來的陳老漢,倒也沒人去笑他,不是逼得狠了,誰又會在外人面前泣哭。

陳老漢放開縻貹的胳膊,擦了擦眼淚:“客人勿怪,老朽心有所感,一時沒忍住卻是失態了。”

一旁鄧飛搖搖頭:“老丈言重了,若有甚傷心事不妨也和我等說說,說出來遮莫會好受很多。”

陳老漢沉默半晌,臉上表情也是欲言又止,終於長嘆口氣道:“還不是那些贓官做的好事,老朽本是里正,村裡有什麼難處都是找老朽訴說。

這田地沒的多了,村裡人多有怨氣,因此老朽找了一日去縣衙想找人疏通一下關係,看看是否能拿回些田地。”

陳老漢抬袖子擦了擦口鼻續道:“可也是巧,那日正有務所贓官上這村裡來規田劃地,老朽那傻婆子上去與他等理論兩句,竟被一把推倒,可悲她倒下處正有塊石頭,當即後腦處破了個洞,不治而亡。”

說著,再次流出眼淚,眾人正同情的看著陳老漢,但見他隨即又神情激動的道:“老朽知道此事,又去縣衙狀告他等,卻吃那縣官一頓好打,說老朽那傻婆子不敬官員,老朽有不教之罪。老朽……老朽實在是……唉!”

嘭——

阮小七狠狠捶了下桌子:“怎生有這種糊塗縣官,當真是豈有此理。”

潘忠眼裡也是怒火暗燒:“哼!他趙宋養的好官兒,只知層層相護,何曾想著為百姓做事。”

陳老漢神色悽楚:“誰說不是呢,自從這務所建立以來破家者甚多,多有那活不下去的上了山落了草,就連老朽那逆子也……”

陳老漢說道這裡倏然住了口,眾人卻是相視一眼,似有所覺,只是人老頭不想說,他等也不好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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