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的,撤,快走!”這右義衛親軍指揮使不敢在這散亂的步軍陣中與騎兵衝突,連忙一拽韁繩向後退卻。
也就是他這一跑,帶動的周邊軍士連退,然而不久之後,袁朗的騎兵殺入,整個宋軍大陣開始後撤。
鮮血與死屍,哀嚎與求饒,一路延綿向南潰敗而去,有攜帶戰報的騎兵向著析津府的方向遠去。
東面,斥候與斥候之間的交戰達到頂峰,出外檢視的探馬接連損失,進軍良鄉的酆美、畢勝當即知道不對,暫時停止了前進,商量過後又向後退了二十里。
夜色降下後,騷動的軍營逐漸安靜,昏黃的燈火照亮帳中,黑色的身影被火光剪到帳壁上。
一道道身影筆直的坐在帳中,刀槍劍戟等兵刃矗立其中,其餘裝飾則是一樣也無,沉默在將領中顯得有些沉默壓抑。
“齊軍出城迎擊,根據傳回的情報共有三支兵馬。”膀大腰圓的畢勝在帳中洪聲說著:“只不過對方斥候經驗老道,我等的偵騎損失慘重,不能查探出確切之數,只從軍隊行進揚起的煙塵估測七、八千人是有的。”
噼啪——
火把中爆出兩聲脆響,酆美站起身,所有帳中的將領隨後起身,甲冑嘩的發出一片片輕響,或平靜、或慌亂的雙眼看著這御前飛龍大將。
“我等在這邊有敵人阻攔,那丘嶽、周昂那邊也定是同樣。”酆美的雙眼掃過眾人:“諸位,軍令是拿下良鄉,我等雖是後退,卻是為安全計,如今對方逼過來,本將也早有打算,之前有斥候誤入一處所在甚是適合伏擊。”
邁步走去一旁掛著的堪輿圖前,在上方某處點了點:“這裡,咱們在此處迎擊齊軍。”
眾人抬眼看去,漆黑的三個字呈獻在圖紙上。
野狐峪。
……
黃信、郝思文騎馬走在隊伍之中,兵甲輕微的撞擊聲響入耳,讓兩個在戰馬上搖晃的將領心神有些恍惚。
從軍官做到山賊又做回軍官,二人十幾年來經歷了大起大落,無數次的血戰,本來敵對的勢力從宋國的官軍變為遼東部落,又從契丹人的兵馬變回如今的宋軍,只是此時兩人的心態已經轉變了不少。
既然效忠的物件變了,家眷又都在這北地,麾下又有上千的精銳,他二人覺得與原先的朝廷敵對也不是什麼壞事,如今軍功至上,說不得這覓侯之路比原先在宋國境內要容易的多呢。
“報——”前方有斥候拖長的聲音,黃信、郝思文連忙對視一眼,隨後看向接近的戰馬:“稟校尉,前方有宋軍列陣待戰,約莫有三千人之數,還望校尉早做準備。”
“三千人?”黃信呵呵一笑,眼中帶著思索之色:“還有這等好事?”
“當是有詐。”郝思文捏著下巴上的鬍鬚,皺眉一下:“看著我軍大隊退下去,又派兵馬攔路,說他沒埋伏這事兒都說不過去。”
“附近有何地可以設伏?”黃信高聲叫了一聲:“可有冀州出身的人在?”
“野狐峪。”
那斥候脫口而出,隨即在兩將驚異的目光中開口:“小的以前就是南京道出身,那地方與山脈相連,兩山夾峙,谷底僅容三騎並行,因崖壁陡峭,轉折眾多,風一吹有如狐狸叫聲而聞名。”
黃信、郝思文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那就是在這了。”
用馬鞭敲了敲腿上的護甲,黃信吩咐:“你即刻將此事報給後方的諸位將軍,詢問如何行事,快去快回。”
郝思文則是吩咐一聲:“全軍暫停,組陣戒備。”,看著黃通道:“黃兄,不若繼續派出斥候四處探查。”
黃信點頭:“正有此意,只要不深入進去,他們就不會有什麼疑慮。”
當下兩人喚來一百五十人,囑託一番全部撒出去做探查狀。
那邊宋軍也有斥候在探查這邊的情況,見齊軍停下派出斥候,心知對方怕是陷阱,然而領軍的將領也早已收到酆美的囑託,見此情形也是多派斥候出去,只將對方向野狐峪相反的方向引。
兩軍中間,原野、枯林之中,斥候來回跑動傳遞訊息,時不時的發生戰鬥,廝殺的聲音零碎的響起。
“花”、“史”兩字的旗幟在軍隊的簇擁下向著這邊過來,看著黃信、郝思文帶軍在此露出笑容。
“做的不錯。”花榮溫和的聲音傳入二人耳中,看著兩人搜尋的目光,心中明瞭,笑了一下:“馬靈將軍率軍從側處而上,當是能給宋軍一個驚喜。”
兩將這才露出欣喜的樣子。
為首的史文恭一身鎧甲新換,披膊著銀色魚鱗甲,陽光下黑中帶亮,方天畫戟抬起:“向前!”
號角聲吹響兩部近五千的兵馬徐徐而行。
前方,枯林處,等待的宋軍接到斥候的訊息鬆了一口氣,名叫張信的將領不等看見齊軍的兵馬連忙撥轉戰馬大吼:“走,將他們引入埋伏!”
緋色的身影成片撤退,帶著惶急的神情,深怕少跑了一步落在後面,旗幟、刀兵、盾牌扔了一地,那張信本來想安撫一下,轉念想想,這般景象豈不是可比真敗,不會引起敵軍警惕。
當下閉口不言,只是一個勁兒的催促人馬快行。
轟鳴的腳步聲、馬蹄聲在後方如同潮水,隨著黑甲計程車卒流淌而來,花榮垂目看看滿地的“殘留物”,眉頭皺了一下,隨後又鬆開:“留下二百人打掃此處,白撿的物資不要白不要。”
轉頭看向後方“史”字大旗:“告知史將軍,我營先行一步,請他護好左右兩翼。”
當下傳下將令,讓郝思文率領一千五百人先行半里,自己同黃信率軍在後,呈品字形向著埋伏的地點而去。
山坡上,一道道趴伏的身影低垂著頭,靜靜感受著地面的冰涼,口鼻呼吸著帶有泥土腥氣的氣味,下方有兵馬惶急而行的響動傳來。
趴在地面的酆美、畢勝向下探頭看了看,後者鬆一口氣:“是張信的兵馬,看來齊軍入彀了。”
“好像哪裡不對。”酆美皺眉:“怎地人數還是這般多,好似沒變一般,適才也沒有廝殺的聲響。”
“不會吧……”畢勝神情一滯,口中呢喃一句:“別是這廝還沒接戰就跑了。”
“哼——”酆美臉色鐵青:“看來應是如此了,這亡八,回頭再與他算賬,現在……”
呼嘯的寒風吹過,山峽中有怪異的聲響傳出,這飛龍大將死死看著進來的“郝”字旗幟,握緊拳頭:“讓咱們先招呼招呼下方的人。”
手緩緩豎起,提著銅鑼的人將鼓槌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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