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宮,水瑩便道:“陸公子,那寧姑娘,原來便是與你有婚約之人。”
陸行之為人淡然,不是喜歡與人交談的性子。
水瑩也不生氣,而是笑盈盈地道:“我只是個民女,但實不相瞞,見到陸公子時,我竟生出了一股子熟悉感來,只是當陸公子開始說話,那熟悉感便不見了。”
陸行之的眼神,便複雜了幾分。
水瑩與他並無關係,卻與上一世的陸行之,關係匪淺。
上一世,她因救陸行之,落下殘疾,陸行之虧欠她,曾在死前求他好好照顧她,讓她不要再被人欺辱。
重活一世,他成了陸行之,便替他完成所求之事。
水瑩喜歡女子,可在這世道,喜歡女子絕非易事,不成親,日後更會被人說三道四。
陸行之正好需要退婚的理由,便與她商量了此事,水瑩便高興地答應了,與他一起來了京中。
能離開將她發賣的家,來到陸府過好日子,她已覺得不錯。
何況陸公子告訴她,有朝一日,他若死了,他的一切,便是她的,陸府的人,也會對她好。
當然,水瑩並不希望陸公子死去,她只是感激陸公子對她的真誠,給她能夠喘口氣的人生。
“陸公子,你是喜歡那名喚做阿芙的女君的吧?”水瑩好奇問道,“那為何,又要放棄?”
陸行之卻是未有言語。
“那寧姑娘……”她還想問問,陸行之卻是蹙了下眉,似是不滿意她的詢問,水瑩忽地反應過來,他大抵是忌憚,自己喜歡女子。
水瑩不再說話了,陸公子嫉妒心也太重了,她並無半分喜歡寧姑娘的意思。
退婚之事,倒是在國公府的意料之中,饒是最近剛剛經歷了衛霄離世一時,對於陸府來退親,倒是無人意外。
寧芙安安靜靜地坐著,寧夫人也未多言,只有陸夫人,有幾分傷感。
她是真心喜歡寧芙的,也盼著阿芙能早日嫁進陸府,誰知眼下卻成了這般境地。
“兩孩子之間,到底是有緣無分。”陸夫人嘆了口氣道,眼睛也紅了。
寧芙笑著逗她道:“夫人不必傷感,我與夫人的感情不會變。”
陸夫人拉著她的手,愧疚不已,道:“行之也未料到,會發生此事,可事到如今,水瑩救了他,他亦無法不管水瑩。水瑩是個好孩子,國公府要怪,就怪我與行之。”
寧夫人道:“行之求賜婚,卻是為了救阿芙,國公府感激他都來不及,如何會怪他?若非是他,阿芙恐怕如今已陷入泥潭之中,陸夫人,你不必愧疚。”
如此以來,兩府的親事,倒談得心平氣和。
寧芙看了眼在遠處一直不說話的陸行之,他似乎遊離與這人世之外,只是她的視線,將他拽了回來。
兩人沉默對視,並未言語。
寧芙卻覺得,他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最終什麼也未說出口。
寧芙在他離開前問他:“那女子是上一世,對你極其重要之人麼?”
或許是他上一世,並未珍惜之人。
寧芙只希望他能在這世上,好好生活下去,享受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陸行之淡淡道:“嗯,我得照顧好她。”
寧芙想了想,道:“陸公子日後,還是多替自己考慮考慮,你說上一世,我對你有恩,可眼下陸公子為我所做的一切,也早夠償還那恩情了。”
陸行之看了她許久,最後道:“願四姑娘往後,亦能順風順水,從此以後,我與四姑娘,也許難得見上幾面了。”
待他與水瑩的親事定下,兩人或許會很快成婚,兩人自然是不便再見面,便是女君成親後,想見上一面,也並非易事,譬如榮敏與謝茹宜,寧芙與她們相見,也不再如往日頻繁。
寧芙有幾分悵然,卻也還是替他高興,道:“也願陸公子安。”
願陸公子安,願陸公子順遂。
陸行之倒是想起,上一世,她第一次送自己去北地時,也是說的此話。
那時下著厚厚的雪,她凍到發抖,卻是不願先走,站著目送他,她也僅僅只有送過她那麼一回。
細細想來,他當時,也並非全然無觸動,只是那點悸動,被北地的戰事佔據了注意力,他給忽視了。
喜歡來的那麼循序漸進,那樣平淡,讓他毫無察覺,也許是因為孟澤的話,讓他過於警惕,讓他不敢去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