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京,細談什麼?寧芙雖未有動作,可眼皮卻動了動。
宗肆看了片刻,同她解釋道:“宣王府與寧國公府,一時怕是難接受你我之事,是以須等你回京,再來定奪如何向長輩交代。”
寧芙始終沒有半句話。
她沒有嫁給他的打算,也絕不會如此。
宗肆走到床邊,俯身下去,寧芙動了動手,見沒那麼僵硬了,便抬起手,一耳光落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耳光落了下去,她心中的怨氣,才算是緩了些。
而宗肆居然也未生氣,並無以前高高在上的架子,而是垂下眼眸,並未開口。
寧芙不由在心中冷笑,誰需要他這時的好脾氣啊?
寧芙是有些怨他多管閒事,這一回她何時說過需要他幫忙,孟深敢不敢真爬上她的床,她心裡是有數的。
“你心中其實是後悔的。”寧芙卻是恨不得將兩人間的難堪,全部挑明,在確定是外祖母的算計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必定是後悔。
“君子論跡不論心,無須猜我如何想,要看我怎麼做。我該承擔的,便不會推脫。上一次你我親了,也是你不要我負責。”宗肆道。
“難不成我還該誇世子品行端正。”寧芙諷刺道。
宗肆卻道:“人的品行並非單獨一件事就能概括,人心隔肚皮,連你外祖母,不也在算計你?”
寧芙道:“那是我的事。”
宗肆繼續道:“你心裡比誰都清楚你外祖母,也不一定全然只是為了你爭我,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這話夠直接了。
不過在宗肆這個外人的角度來看,康陽確實如此,而身為外人,自然不在意以最大的惡意來評價一個人,越是如此,越能揣測人心的惡,也能吃越少的虧。
其實她哪能想不明白?昨夜就想明白了。不過身為當事人,就沒那麼輕易就置身事外的。
她垂下眼眸,藏住了眼底的情緒。
“世子,馬車已安頓好,該走了。”下人此時在外催促道,入京的峽口關,頗為兇險,若是恰好夜間到那處,趕路可就不方便了,是以必須得趁早。
宗肆看了寧芙一眼,她眼中依舊充滿疲態,她定然是累的,想到昨晚,耳根不由又紅了些,若是寧芙此事仔細去觀察,便能看出他那幾分不同於往日的羞赧。
他道:“我走了,好好休息,若是有事,可給我寫信。”
月娘和屈陽早已等有多時,自那日宗肆從雍州來此處後,兩人便發現了自己被盯著,心知宗肆和康陽,定然生了事端。
今日一見康陽,神采奕奕,眼中之精明半分不減,衣裙之富貴半分不消,哪有半分被囚禁的模樣,精氣神全然是一副大勝對手的模樣。
屈陽心中便生出了幾分不安來,康陽如此詭計多端,也不知曉能幹出什麼事。這會兒見宗肆好好的,才放下心來。
“世子。”月娘一見宗肆,原本的警惕模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快步下了馬車,連女子恪守的禮儀也顧不上了,朝他小跑過去,滿臉擔憂道。
快到男人跟前,見他蹙著眉,便識趣地停了下來,關切道:“世子可還好?”月娘也是知曉,晉王與宣王,雙方向來也是勢同水火的,如今在晉王的地盤上,生怕宗肆吃了虧。
“無礙。”宗肆道。
康陽掃了一眼宗肆,又看向月娘,眼中有幾分意味深長,那胸有成竹的笑意,並未散去:“世子一路順風。”
宗肆看了她一眼,臉上雖沒有變化,康陽還是看出了他幾分不虞和冷意。
康陽悠悠道:“世子不必對我充滿敵意,日後世子若是成了親,與我合作也是有可能的。”
這話語間,那盛氣凌人的態勢便更足了,幾乎像是捏住了宗肆的軟肋。
屈陽心中暗叫不妙,以世子的心氣,哪是這番任人拿捏的主,側目一看,果然見他眼底醞釀著風暴,只是那張顯得從容不迫的臉,將這風暴遮掩了去。
“告辭。”宗肆掩去心中的情緒,淡淡道。
待馬車出了雍州,屈陽才憤憤道:“這康陽老賊,未免也太不將人放在眼裡,這日後若是有機會,定得將她除去。”
便是暗中壞宣王府的事,也不止一次了。
宗肆並未言語。
月娘道:“惡人自有天收,屈大總領何必如此生氣,敬文帝容不下長公主,收拾她無非是早晚問題,這一回回了京,聖上也不會饒了她的。”
“月姑娘說的是,我去前方探路,你照顧世子吧。”屈陽在臨近峽口關時道。
“世子可渴了?我備了些瓊漿玉露,可要喝一些?”月娘道。
“不用。”宗肆想起寧國公府,要同寧芙成親,卻也少不了需要耗費精力。
朝中牽扯的事,並非一時三刻能處理好,他擔了李放的責,要是立刻提起親事,定會讓人多想,敬文帝也並非好糊弄之輩。
其實寧芙未說錯,要說完全沒有不甘心,自然不可能,畢竟身後牽扯的是整個宣王府,為了一個女子,就理智而言,不見得是值得的。
想到理智,這思緒,便又飄到了昨晚,一時走了神。
可要說有多後悔,似乎也未有。
“世子今日,似乎有些疲倦。”月娘有些擔心,她從未見過世子如此乏累的樣子。
宗肆回神,並未言語。
月娘便俯身去替他揉太陽穴,卻聞見了他身上淺淺的梔子花香,不知是從何處沾染來的,待想起什麼,不由一頓。
卻說寧芙在被康陽接回雍州後,就再也未出過西苑。
原先出城雖有暗訪李放宅院的打算,但她也是真愛的便是這雍州城的山水,如今這一切,卻顯得失了些意思,那青山綠水,以無了她心中的意境之美。
“姑娘。”冬珠在給她擦背時,見她一身青青紫紫,心疼得忍不住哭了。
“只要不傳出去,不辱了國公府的名聲,這就不是大事。”寧芙用手絹擦去了她的淚珠,哄道,“誰私下沒有腌臢事?且錯不在我,為何不是我不對之事,要輪到我來痛苦。”
“姑娘莫要安慰我了。”冬珠自責道,“是我沒守好姑娘,我回去不知該如何跟夫人交代了,夫人便是將我打死,也是該的。”
“你死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這麼好的丫頭了。”寧芙笑盈盈道。
冬珠更想哭了:“我辜負了姑娘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