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大哥的廂房時,發現屋子裡的燭火亮著,房門也是虛掩的。他納悶地問道:“四哥,你沒睡?”
“沒睡。”
裡頭傳出段明月清醒的聲音。
一絲睡意都無。
“那我進來了。”
段文良推門而入。
段明月坐在輪椅上,面前擺著一大桌精緻可口的茶點,並幾盤新鮮切好的瓜果,以冰盆鎮之。
除此之外,茶、水、酒,品類齊全、應有盡有。
段文良目瞪口呆:“四哥,大半夜的……你不會是給我準備的吧?你……你……”
他的心頭突然翻湧起無盡的熱浪,鼻尖一陣酸澀,喉頭脹痛,眼角流下感動的淚水!“四哥你終於看到我的努力是不是?你終於體恤我的辛苦了,你終於知道我不是在吃白飯,我真的有好好地為這個家操持——”
砰!房門被暴力推開,重重地撞在牆上,咯吱咯吱地晃。
辰龍:“……不是故意的。”
段明月微微一笑:“請坐。”
段文良的感動戛然而止。
他看看深夜造訪的一群不速之客,又看向桌上的茶杯。
一、二、三、四!
孟芊芊、陸沅、辰龍、姬籬!段文良的悲傷逆流成河!
四人坐下。
孟芊芊正色道:“看樣子你猜到我們會來,那便不兜圈子了,我直說了。”
段明月笑道:“先吃點兒東西。”
“不用……吸溜……”
孟芊芊望著放在自己面前的酸杏,嘴角流下了懺悔的淚水。
陸沅把酸杏的盤子端到她手邊,拋給段明月一個錦囊。
段明月開啟錦囊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三弟是來找大哥買訊息的?”
“開個價。”
陸沅道。
段明月含笑看向陸沅:“咱們之間的交情在白日裡用過了,這會兒談生意,價錢可不便宜。”
陸沅淡道:“開價。”
姬籬啪的開啟摺扇,擋住嘴小聲問陸沅:“喂,你不怕他坐地起價,獅子大開口啊?”
陸沅直勾勾地望進段明月似笑非笑的眼眸:“他喊得起,我就給得起!”
段明月笑了笑:“看來中了巫術的人,與三弟關係匪淺。”
姬籬驚訝:“真是巫術?這麼說,的確是那個樓蘭的巫師乾的?”
段明月取出錦囊的黑團:“此物名為巫土,取自陰山之北,是一種黑色的黏土與牛角搗碎所制,至於還往裡添了什麼,那是巫師的不傳之秘,我一個門外漢無從知曉。”
“做巫術時偶爾用到此物,一般只取一小錢即可,用的越多,說明施展的巫術越難,也越複雜。”
他說著,探究的目光自幾人身上一閃而過,“中了巫術的人……該不會是梁帝吧?”
姬籬搖摺扇的動作頓住了。
論神機妙算,他排第二,絕不承認有人能排第一。
可這個段明月,分明不是術士,有時卻比術士更能卜算。
陸沅坦言道:“確實是我皇祖父。”
段明月笑道:“你們發現得還算及時,這塊巫土挺新的,再過個三兩日,恐怕就要回天乏術了。”
姬籬吐槽:“把土放嘴裡,虧他們想得出來,也不怕把人噎死!”
孟芊芊問道:“放於何處,有講究嗎?”
段明月搖頭:“這倒沒有,貼身即可,放嘴裡應當只是為了避免被人發現。”
他繼續看向手裡的巫土,“但是既然到了用巫土這一步,陣法當是快成了,梁帝已經昏迷了嗎?”
陸沅嗯了一聲。
“這麼快……”
段明月若有所思。
辰龍問道:“你可知樓蘭人是何時對梁帝施展巫術的?”
段明月扭頭望向漫漫長夜:“今日。”
四人皆是一驚。
孟芊芊疑惑地問道:“今日?可今日巫師與梁帝不曾交手,難道這樣也能施展?那巫師想要害誰,豈不是易如反掌?既如此,他為何不用巫術殺了大周天子,殺了樓蘭王,殺了所有與樓蘭面和心不和的諸侯王?”
“施展巫術也是有條件與代價的,所殺之人身份越貴重,難度越高,付出的代價也越慘烈,打仗尚且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巫術亦然,不是想用就能用的。”
“如果我猜的沒錯,梁帝中的是一種名為咒殺的巫術,他們取到了梁帝的生辰八字與髮膚血肉之物,再誘梁帝進入陣法。”
“陣法?”
孟芊芊蹙眉,“生辰八字易得,髮膚血肉之物也不算太難,陣法又是何時、何地?”
梁帝在地宮時受過傷,那時是有機會取得他的髮膚血肉的。
陸沅開口:“未央樓。”
眾人齊齊看向他。
陸沅望向黑壓壓的大堂,“整座未央樓就是一個巨大的陣法,所謂比武也好,決鬥也罷,不論結果如何,阿依慕蘭都贏了。”
孟芊芊道:“因為她要的,從來不是贏下與梁國的決鬥,而是利用決鬥拖延時間,讓陣法發揮功效,為巫師施展巫術爭取足夠的時間。”
姬籬恍然大悟:“難怪接連折損心腹,也不見她有半點兒著急,敢情她在這兒等著呢!”
孟芊芊握緊拳頭:“阿依慕蘭……阿依慕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