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難以割捨
聽得她的驚叫,本來是閉著眼睛的師母睜開了眼睛,她吃了一驚,想扶我,沒能扶動。
老女人連忙喊那個老人,老人過來後,一言不發地將我攙起,在他的扶持之下,我走到一邊,找了塊青石坐下。
……
事後,在那兒調養了兩天,我們倆把孩子抱回道觀。
期間,老女人一家問我們是何方人士,我們沒敢告訴她,只說是自北方來此投奔親戚的。
因為這些年此地一直是兵荒馬亂,來往的外鄉人絡繹不絕,他們便沒有細問。
回來後,我們的心情又開始鬱悶起來。
面對這個小生命,才感到,以前的想法過於天真,因為這事不是那麼容易矇混過關的。
師母就想了一個主意,那一日,我倆一大早將孩子抱下山去,出去數里路,找了一個人家,想將孩子寄託在他們家,開始那戶人家無論如何也不肯,因為這個年頭,很多百姓自己生存都是難題,誰還願意為別人養個孩子呢。
架不住我倆軟磨硬泡,那個人收下了,但是提出一個條件,要我們隔一段時間過來照看一下孩子。
我們樂不得地答應了。
但是,待我們去了幾次後,一天,那戶人家突然提出一個想法,問我們願意不願意把這個孩子送人。
我們當時一聽,有些發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送人,從我們兩個目前的處境來說,倒是有一定的好處,然而面對一個如此可愛的孩子家,誰捨得那樣做。
那戶人家告訴我們,想要孩子這家比較富足,只因膝下全是姑娘,無一男孩,如果孩子到了他們家,一定不會受苦。
雖然這樣說,我們還是無法割捨。
他們告訴我倆,如果一時想不通不要緊,回去考慮幾天,再做決定也不遲。
幾天過去,師母的嘴唇上長滿了泡,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夜裡只是長吁短嘆。
我何嘗不是如此,一想到孩子出生幾天,就要與我們分別,就如同從我們身上割下肉一樣難受。
但是,嚴酷的現實就擺在我們面前,如果想繼續留在道觀,我們必須做出決斷,把孩子送人。
不然,待師傅回來後,後果難以設想,孩子沒出生時,對這一切從未多想,如今面對這一個無論從哪方面看,都與師傅沒有任何相象之處的男孩,任誰都得在心裡劃一個問號,不用說他了。
思來想去,我們只得痛下決心,送人!
那一宿,我們兩個人都徹夜未睡,師母連夜為孩子縫製了一套衣服,又煮了一筐雞蛋和鴨蛋。
第二天早晨,我見到她的眼睛都紅腫起來。
到了那家,他們卻說用不著這些,因為那戶人家說過,孩子現在身上的所有都得換下。
師母一聽傻眼了,看看我,我也覺得沒什麼辦法,因為即便對方不說這話,到了那裡,一切都由不得我們了,想怎麼做,均是人家的事,我們不能,也無權干涉。
但是,師母去堅持要給孩子換上那套新衣服,孩子很乖,好象還特別懂事,在給他換衣服的時候,一聲沒哭,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象大人一般,不住地盯著師母,時不時還笑了起來,別人聽起來一定是悅耳動聽。
然而對我倆,那笑聲卻象一擊擊重錘,沉重地砸在你的心上,我見到師母在換衣服的時候,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撲簌”地往下掉,落在新換的衣服上,落在孩子白晰的小臉上,孩子依然沒哭,卻安靜地舔著落在嘴邊的淚水,當他覺出味道時,立即皺起眉頭。
師母一見,實在無法剋制住自己的情緒,突地,她一下俯在孩子的身上,失聲痛哭起來。
哭了片刻,她又一下將孩子抱起,抹了一把眼淚,堅定地對那戶人家說:“我們要把他抱回去,不送人了!”
那家人感到十分意外,丈夫與妻子對視了一眼,不解地問她:“你這是何故,不都說好了嗎,那家人昨天都把車準備好妥當,中午時分就要過來接孩子,你這中途反悔,出爾反爾,讓我們如何向人家交待?”
男人總是比女人頭腦能清醒一些,見到師母這樣難以割捨孩子,我的心裡也開始猶豫,但是思前想後,還是覺得目前唯有這一條道路可走。
師母見到我露出畏難情緒,就提出來一個讓我想象不到的主意:不回道觀,將孩子抱走,我們三人個那怕是浪跡天涯,四處乞討,也要將孩子養大!
我一聽,更加覺得此決定不可行,想想,當初我倆都是怎麼進到道觀,不都是因為走投無路,瀕臨絕境才被師傅收留,得以存活下來的嗎。
而今想拖家帶口,重新走上那條道,那無異於再次投入火坑之中,當今年月,兩個大人都無法生存,再加上一個孩子,前景難以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