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從劍
大夏蒼州,那座於江湖劍林之上赫赫有名的青崖劍莊內,一名面容憔悴的少年,單手握著一柄木劍,直直地向前橫擺著,木劍之上,吊著一隻裝滿水的木桶。
少年雖是雙手死死地握住木劍,木桶卻還是搖搖欲墜,果不其然,只聽道“哐當”一聲,少年終是承受不住這份重量,桶內的水灑了一地。
少年則是在木桶落地的前一秒,身體本能地往後退去,這才避免滿身溼的“災難”,少年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壓著木劍,小口喘著粗氣。
此時身旁還有一人,雖說相貌平平,臉上卻有一條佔據近半的疤痕,劍術也同樣是超乎常人,年近而立,身後揹著一把古樸長劍。
那人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看來還不算一灘爛泥,這次堅持了一刻鐘,算有點長進,至少比前幾次好多了,繼續練習,午時我再來檢驗。”
說完,那人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了,好似極其不願待在這院裡似的,只留下院中少年一人,而這少年,正是這初來乍到的江傑。
江傑甩了甩手緩緩起身,撿起地上的木桶重新打了桶水,重複著剛才的動作,將木劍穿過桶的把手,勉強將其提起,卻還是時不時溢位一些水出來,江傑撐了許久,緩緩將木桶放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似乎掌握了某種竅門。
“我就說嘛,這種有手就行的破事,怎麼可能難得住我?這才過幾天啊,我可真是個天才。”江傑自賣自誇道,而後又轉身摸了摸掛在院內的三四件衣物,不禁臭罵了一聲:“奶奶的,一件都沒幹,要是這件再溼了,今天可就得光著身子了。”
對於午時的檢驗,江傑自覺是十拿九穩,不出什麼差錯的話,明天便可擺脫這個提水桶的活了。
“哎呀呀,離老子的劍仙夢又進了一步啊,到時候再來個欺師滅祖,美滋滋……”江傑自言自語後,重新將木桶提起,也是把自己從白日夢裡拉回了現實。
此時,劍莊的另一間房內,箐曦與衛賓溫茶閒談,箐曦面露難色道:“老師傅啊,您那徒弟,多少有點放蕩不羈啊,隔三差五就去偷窺女弟子,這才入住幾日,就有不下雙手之數的人向我反應,我這一莊之主很難堪的,說句實在話,這小子要不是您的徒弟,我早就廢其雙眼將其逐出劍莊了。”
衛賓嘴上應著,心想:“刑啊,這小子,在這邊活的比老夫還自在。”
箐曦無奈地苦笑著,在各自的白玉杯上斟滿茶水,疑惑道:“老師傅,當年聽我父親說,在他年輕之時,江湖上便傳出,您那自悟磨礪,苦習三劍傷地仙的事例,當時整座江湖的習劍之人都以此為榮,一生所求就是能被您指點幾招,更有甚者,從練刀硬生改行練劍,老師傅這般傳奇的事蹟,實在另晚輩神往。”
衛賓拿起茶杯小飲一口,搖了搖頭道:“江湖傳聞罷了,添了不少的色彩,不必當真。”
箐曦拿起茶杯說道:“也是,當年家父受您恩惠,後來晚輩提劍,走的也是您傳授的劍道,也不乏聽見過許多的質疑聲,現如今東海一役,倒也堵住了悠悠眾口。”
“只可惜老夫早已是耄耋之年,已無昔日風光,若是再年輕個十幾二十歲,對這甲子的高手,也還有點念想。”衛賓拿起茶杯,輕輕搖晃說道。
衛賓並沒有將那價值不菲的茶水送入腹中的念頭,反是放下茶杯,神色嚴肅地說道:“我們這些持劍的,說到底也跟那些什麼整天拿著聖賢書的儒生差不多,卻又不一樣,他們想要名垂青史,而我們則更想要,在這座江湖裡闖個名堂,前者難,後者就容易了?老夫廟堂江湖都走過一遭,其中艱辛,如人飲水罷了……”
箐曦小飲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衛賓接著說道:“你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這青崖劍莊的前路,是揚名四海,還是世世代代當個偏安一隅的江湖末流,直至湮滅於歲月,你想的應該比我周到。”
箐曦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苦笑著說道:“老師傅說的這些,晚輩這些年自然也有考慮到,也一直在尋求一個契機,說來也慚愧,我這立身氣運之境,堂堂的一莊之主,在這如今‘百鳥爭鳴’的江湖之上,也顯得這般無能為力。”
一凡自嘲,箐曦便起身說道:“老師傅,莊內還有事務要解決,恕晚輩先行告退了。”
衛賓微微點頭,箐曦便轉身離開,這個重回江湖劍林山巔的老人,此時把茶杯放下,緩緩閉上眼睛,打了個哈欠。
青崖劍莊江傑的院內,此時他雙手癱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一旁站著早些的那個男子,男子滿意地說道:“很好,這個就可以先不練了,接下來,我會教你基礎的劍招,你準備一下,一個時辰後我會來找你。”
說完,男子便快步離開,江傑望男子的背影,小聲埋怨道:“練劍都是拉屎拉一半的麼?一次性教完不就得了,以小爺這天資,哪用得著這麼麻煩……”
江傑翻身而起,提起地上的木桶,走到水井旁,將這隻幾天前還是一生之敵的玩意隨手一扔,還不忘嘲諷道:“不過爾爾”。
又把之前曬的衣物收起放回屋內,順手把門關上,拿出那把花了自己大半積蓄買的劍,坐在床上,越看越是喜歡,以至於抱在懷裡,就像是乞丐娶了媳婦似的。
不知不覺間,一個時辰就過去了,江傑猛地驚醒,不由得打了個哈欠,撓了撓頭道:“不應該啊?怎麼就睡著了呢……”
而後又將自己心愛的“媳婦”,用自己那塊破布包起來,走到一銅鏡前,剛準備放好,卻不由得大罵一聲:“我靠,誰往老子臉上抹這些女人東西,呸呸,女人玩意……”
江傑下意識摸了襠部,嘆了口氣道:“還好沒把老子給閹了。
江傑推開房門,走到水井旁,邊打水邊說道:“肯定是那群妮子在老子飯裡下藥,不就多看一眼嘛,不過確實挺小的啊,一點意思都沒有。”
“臉皮都快搓爛了,這是抹了多少啊,胭脂不要錢的啊,這群敗家娘們,身材不也就算了,脾氣還躁,以後註定找不到男人。”
江傑邊吐槽邊洗,整整打了兩桶水,才算洗乾淨了些,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江傑身後,淡然地說道:“你可以再拖一會,然後明天再學。”
江傑被嚇一激靈,轉身說道:“你們這裡的人,走路都沒聲音的是吧?嚇老子一跳,這麼說來,當年我們村那喜歡唬人的大爺,走的也很安詳,我記得頭七都沒擺几席,可惜了……”
男子並沒有理會,只是靜靜地看著江傑。
“你等一下啊,我換身衣服。”江傑急匆匆地進了屋,換了身白淨衣裳,順帶拿了把木劍。
“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男子也拿了柄木劍,淡漠地說道:“劍的基礎招式,刺、劈、撩、掛,掃……”
“打住,你說的這些,我之前在外面混的時候,就已經熟記於心了,我還以為你會教這劍莊的劍法呢,到頭來還是在這些地方浪費功夫,難不成你們那其他的弟子,也是學這些三腳貓玩意?唉,一般,很一般啊說實話。”江傑失望地擺了擺手。
男子平淡地說:“演示一下。”
江傑小聲嘀咕道:“瞧不起誰呢?”話音剛落,便有模有樣地耍起劍來。
一旁的男子看著,突然一劍揮出,江傑的反應也是毫不遲鈍,立刻以劍身擋在身前,誰知木劍直接被打落在地。
江傑氣憤地說道:“是不是那群娘們裡有你老相好啊?你要想謀殺我,公報私仇就直說,這麼大個人了一點武德的沒有,還搞偷襲。”
男子譏笑道:“別的不行,反應倒是挺快的,嘴也很賤,學與不學由你,別浪費我時間。”
江傑無奈地撿起木劍:“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繼續。”
男子每一招都極盡詳細地給江傑講解,天色也是漸漸黑下來……
“今天就先到這裡,你先好好消化消化。”說完,男子便離開了。
江傑把男子教的舞了一遍後,甩了甩手,把木劍夾在腋下,轉身一腳踢開房門,有氣無力地走進屋裡,隨手把木劍一扔,直直躺在床上。
“累死個人,本來以為會教點像樣的東西,結果反而還毫無長進。”江傑伸了下老腰,不滿地說道。
江傑看著屋頂,也不曉得衛賓那老頭,現在到底在幹什麼,已經好幾天沒看見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師傅了,以至於自己不下一次在心裡想,這老東西該不會是跑路了吧。
想著想著,江傑冷哼一聲,人家是這青崖劍莊的大恩人,自然是被好吃好喝地供著,哪像自己這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在這裡受窩囊氣。
“累死了都,待會吃完東西直接睡了吧?不行不行,還得找個時間出去外面遛遛彎,已經被堵在這破院子裡好幾天了,蛋都悶成鳥了都。”
轉眼之間,衛賓、江傑二人,來到這青崖劍莊,已有小半個月了。
青崖劍莊的後山之上,位於最頂峰的懸崖旁,屹立著一座亭子,箐曦與衛賓相對而坐,箐曦在各自的面前倒了一杯茶水,笑著說道:“來了莊上這麼久,就沒喝過什麼酒,還請老師傅您見諒,晚輩酒力淺薄,便以茶代酒。”
說完,便端起茶杯,向衛賓遞去。
衛賓接過杯子,嗤笑著說道:“臭小子,自己不喝酒,也不知道給老夫帶一點。”
箐曦笑著抿了一小口茶水道:“是晚輩考慮不周了,老師傅,這次請您面談,是想特地向您請教一下劍術的。”
衛賓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很簡單,劍隨心動嘛。”
箐曦尷尬地笑了笑,顯然衛賓不大樂意與自己討論這方面的事,自己也識趣,便換了個話題說道:“老師傅,您覺得現如今大夏這邊,有幾個江湖勢力,能入您的法眼?又能與您有著一戰之力呢?”
衛賓放下茶杯,笑著說道:“能與老夫一戰?呵,就算是那個聞名蒼州的劍宗大頭,雲鶴山的當今掌門,以及那燕州的春水樓、瀘州的瑯山迴廊兩個當家人連手,勉強也能和老夫打個四六的戰果。”
對於衛賓的所言所語,箐曦也不認為這是在誇大自己,反而覺得,這便是事實,畢竟眼前這個模樣尚處青壯,年齡卻超自己一半有餘的老人,在面對武榜第一之時,也有著一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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