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從鬼子屍體上扒下來的《冶金手冊》殘篇,快被林默翻爛了。
他把自己關在研究所裡,像一頭困獸,一遍遍地對比著擲彈筒殘片的分析資料和手冊上的理論。
土高爐的溫度上不去,送風量不穩定,焦炭質量差……每一個問題都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這天深夜,油燈的火苗“噼啪”一跳,林默的眼睛猛地亮了。
手冊上一個關於“分層配比,強制鼓風”的章節,像一道閃電劃破了他腦中的迷霧。
“對啊!”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他想到了獨立團後勤那臺繳獲來,卻一直當廢鐵扔著的破舊柴油鼓風機!
第二天,整個研究所的人都看到他們的林所長瘋了。
他帶著王根生幾個人,硬是把那臺百十來斤的鼓風機大卸八塊,又叮叮噹噹地重新組裝。
他設計了一套簡陋的管道,連線到土高爐的爐底,並固執地要求戰士們將焦炭和鐵礦石,像做千層餅一樣,一層一層地精確碼放。
就在研究所熱火朝天的時候,楚雲飛的“厚禮”送到了。
358團的孫明參謀,帶著藥品和布匹,笑呵呵地站在了團部門口,指名道姓地要宴請李雲龍和趙剛,還特意“懇請”獨立團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林顧問”務必賞光。
“他孃的,鴻門宴!”李雲龍把請柬往桌上一拍,冷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這姓楚的,是想挖老子的牆角,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在背後幫我!”
趙剛推了推眼鏡,神色平靜:“既然人家擺了宴,我們不去,反倒顯得心虛。去,當然要去。至於林默同志……”
“林老弟病了!”李雲龍眼珠一轉,一拍大腿,“就說他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在床上躺著起不來呢!”
宴席設在兩方防區交界的一個鎮子上,楚雲飛的人包下了一整個酒樓。
李雲龍和趙剛帶著警衛排赴宴。
席間,孫明參謀頻頻敬酒,言語間滴水不漏,不住地吹捧李雲龍用兵如神。
酒過三巡,一個挎著相機的“記者”湊了上來,滿臉堆笑:“李團長,趙政委,二位都是抗日名將,能否為《晉綏日報》拍張合影,以彰英姿?”
那相機的鏡頭,卻總是不經意地往門口方向瞟,顯然是在等那個“抱恙”的林顧問。
“拍照?好事兒啊!”李雲龍好像喝高了,舌頭都大了,一把攬過趙剛的肩膀,對著鏡頭就咧開了大嘴。
他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端著酒碗,非要跟那“記者”喝一個。
“來!小兄弟,乾了這碗!不幹,就是看不起我老李!”
“記者”哪敢喝,連連擺手。
李雲龍腳下一個“踉蹌”,手裡的酒碗“不偏不倚”,一整碗地瓜燒全潑在了那臺精貴的德國造相機上。
“哎喲!”李雲龍一拍大腿,滿臉“懊悔”,“看我這……喝多了,喝多了!兄弟,你這鐵傢伙……沒壞吧?”
“記者”臉都綠了,抱著溼漉漉的相機欲哭無淚。
孫明參謀的嘴角抽了抽,心裡暗罵一聲“泥腿子”,卻也只能陪著笑臉打圓場。
一場精心策劃的刺探,就這麼被李雲龍一碗酒給攪黃了。
就在李雲龍大鬧酒樓的時候,獨立團後山的研究所裡,正上演著另一場激動人心的場面。
改造後的土高爐,在柴油鼓風機的強制送風下,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怒吼。
爐膛內的火焰由橘紅變成了刺眼的亮白色,爐溫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開爐!”
隨著林默一聲令下,一股遠比以往清亮、粘稠的鋼水,如金色的岩漿般噴湧而出,照亮了所有人緊張而期待的臉龐。
經過反覆鍛打、淬火,第一批勉強達到製造槍管標準的“特製鋼”樣品,終於誕生了!
林默撫摸著那根尚有餘溫的鋼坯,眼中是多日未眠的血絲,更是難以抑制的狂喜。
有了鋼,就有了骨!
他立刻將所有人召集起來,攤開一張他早已繪製了無數遍的圖紙。
“弟兄們,開工!我們造咱們自己的‘連發快槍’!”
利用新煉出的鋼材,結合從歪把子、花機關上拆解研究得來的靈感,林默對圖紙進行了最大程度的簡化。
槍身用鋼板衝壓,槍管用新鋼材鑽孔拉膛線,復進簧這種精密零件,則用土法反覆試驗淬火回火工藝。
整個研究所,成了一座不眠的火山。
與此同時,一張無形的大網,也悄然收緊。
日軍特務透過內線,得知獨立團將在兩日後的夜晚,透過山間小路運送一批“重要物資”出山。
平田一郎判斷,這批物資,極有可能就是那“秘密武器”的圖紙或成品!
他決定鋌而走險,設伏搶奪!
這個情報,自然也擺在了趙剛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