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竹筒倒豆子
或者兩者皆有?
扈浪那副命都不要也要逃走的拼勁,是源於對這個人的信任?
還是恐懼?
難道是肝膽俱裂的絕望?
尉遲均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尉遲均趕到今夜的目標香荷樓的時候,他的心才稍稍的安定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吧,今夜之後至少會有一個答案,那個叫做阿香的女人,絕對會知道一些內幕。
尉遲均估算了一下時辰,已過了亥時,正是赤金城夜生活進入黃金時間檔的最佳契機。
香荷樓是這赤金城外城最大的青樓,燈紅酒綠,是無數人的銷金窟。
赤金城的這處香荷樓又別有特色,青樓之內,又設有城內規模最大的勾欄瓦肆,清倌伶兒應有盡有,讓無數人沉醉此處。
赤金城地處大赫王朝西邊,四洲通衢,南來北往,送東迎西,客商繁多,貨品交流更是大赫王朝一絕。
諸如遠道而來的香料,手工編制的羊絨地毯,還有白髮碧眼的波斯小貓,任何稀奇古怪的東西這裡都能夠買到。
又因這赤金城是距離西域最近的大洲通衢之地,文化交流十分顯著。
比如這香荷樓,數年前更是從西域學來一種舞池文化,在這勾欄瓦肆中央,佈置有幾十丈開闊的舞池,早年又請來金髮碧眼的別洲人士教授異國舞蹈,一時風頭大起,吸引各郡各州人士競相前來尋樂。
如此一來赤金城香荷樓的名聲更盛。
青樓門外,早就停滿了各色馬車,而且還在陸陸續續的趕來更多的車轎,然後從上面下來一個個俊男靚女,均是豪門大族的世俗模樣,下車初時還扭扭捏捏十分矜持,一進了香荷樓的紅色招旗地界便放心大膽的勾著肩搭著背的走入彩燈門後的陰影之中。
大赫王朝禮教並非如此,只是赤金城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天高皇帝遠的,自古的開放程度就令人咂舌。
尉遲均站在側面矮樓的樓頂,神情冷漠的看著樓下的男男女女,此時的他已經全然沒有任何欣賞美女的心情,只是聚精會神的分析著青樓裡裡外外可能存在的暗哨和供奉打手。
香荷樓,尉遲均之前是去過的,不然也不會知道那扈浪與這青樓老鴇阿香的諸多相處細節。
那一次,他走入這間青樓,未曾到達其中更深層的房間裡去,想必這青樓能夠讓扈浪那小子來這麼多次,絕對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但,臨戰之時的資訊不足,對於裡面建築背景的不夠熟悉,以及更深層的兵力分佈不夠了解,還是讓尉遲均皺了皺眉,抬眼看向香荷樓那一大片建築群的後方。
驀然他睜大眼睛,似乎不願意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幕。
一個看上去與他一般大的年輕人,背了個行囊,坐在距離他不遠的樓頂邊緣,肆意的晃盪著雙腿。
當他看到尉遲均的視線落在他身上,立即露出滿嘴白牙,遞給尉遲均一個十分爽朗的微笑,並未說話,算是打過了招呼。
原來是有人竟比尉遲均先來,早就在觀察著這個令人沉醉的香荷樓?
什麼人?難道是香荷樓的外層供奉?
或者是扈浪的人?
但是看著不像啊,那人一身休閒打扮,全然不似打手一般的短襟裝束,身材不算多麼高大,但也根本就不是青樓打手那般惡氣洶洶,那個口露白牙的微笑,看上去人畜無害,更不像是扈浪那小子身邊飛揚跋扈的人該有的氣質。
尉遲均皺了皺眉頭,如果這個人不是好人,那麼他真要信奉那句人不可貌相的話了。
當尉遲均再次朝那人投去視線的時候,只見那人比了個手勢,指了指底下的小巷,緊了緊身後的行囊,縱身一躍,直接從那二樓樓頂跳到了一處石獅上面,穩穩的站在其上,又對著尉遲均再次笑了笑,伸手指了指香荷樓的後門,然後身子一閃,竟是直接擠了進去。
尉遲均看了看前門照樣如舊的人流如織,不再遲疑,跟著翻身下樓。
在一處燈籠亮光照不到的陰影裡,尉遲均蹲下身子,伸手一撩,除了腰間的兩隻竹筒未動,其餘的六隻竹筒全數拿在了手中。
然後他一一揭開竹蓋,將所有竹筒大口朝下,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溫養的小蟲全數放入地面。
他這才站起身,朝著那個年輕人擠入的後門,深一腳淺一腳的跟了過去。
他此時的眼睛,閃爍著幽綠的豎瞳。
他身後的小巷,月光已如水,潔白如筆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