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江湖再見

老宦官說完，轉頭無言的看向北方，道：“此行一路兇險萬分，唯有保持住你那顆堅韌的心才能夠永遠的走下去！只可惜，我無法幫你更多了！”

尉遲均保持著筆挺的腰桿抱著拳，像一株大西北最最常見的楊樹，直直挺著自己的脊樑。

老宦官的聲音重新變得飄忽不定起來，又起了些許重音，他撇了眼尉遲均胸膛位置，由衷的讚歎一聲，“真是把好劍！”

尉遲均沒來由的嘴唇顫抖。

老宦官接著用極快的語速解釋道：“雖然我不能夠告訴你，有些事情發生是因為什麼，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有緣由的，有些你能夠看得見，有些需要長久的揣摩，才能知曉最終的真相……”

尉遲均問出心中的疑問，“可是前輩為何不能出手？”

白衣宦官搖搖頭，“天道之爭比你想象的還要複雜，我能夠從京都城出來見你，已經被天道察覺；仙人也好，神人也罷，行事舉止都必須合乎天道規矩，否則帶來的只有毀滅！”

尉遲均還是不太懂。

老宦官沒有覺得煩惱，這場突如其來的見面本不該存在，於是多嘴了一句，“赤水城一戰，將關乎整個大赫王朝的興衰，其中很多個棋子早就在棋盤中博弈了很久，還有很多顆制勝的關鍵殺棋，是進來才放進棋盤中的，比如你……”

尉遲均眼神燃起一絲亮光。

老宦官用那雙輕柔的手，輕輕拍了拍尉遲均的肩膀，“時日無多，你且保重！”

尉遲均久久作揖，白衣宦官的身影頃刻間消散，他感覺到了體內開始湧動起一股陌生的氣息，該是白衣人口中所說的氣運一詞。

……

昏沉的暮色之中，赤水城外，駐紮著三十萬北羌騎軍。

隊伍連綿不絕，戰馬嘶鳴，人聲鼎沸，如雷奔淌。

接連有數十人的小隊騎兵出陣遊曳，速度飛快的靠近赤水城，又在巨大的城池陰影下的邊緣，凝目側望，對著赤水城指指點點、罵罵捏捏。

與北羌騎軍氣態囂張完全不同的是，大赫王朝赤水城一方，則是紋絲不動，絲毫沒有任何想要斬敵於馬下的威嚴氣勢。

……

天剛剛亮，一個灰袍身影便從枯樹上躍下，輕輕摘下腰間酒壺喝了一口小酒之後，面色輕鬆的從懷中取出兩柄長劍，畢恭畢敬一絲不苟的懸佩在自己腰間，一左一右，剛好對稱。

兩位穿著青色道袍的道姑緩緩在一處高坡前懸停下身子，略年輕的女道姑不住的撫弄著胸口，氣喘吁吁道：“師傅，你說……你說咱們還來得及見他一面嗎？前面好多人，怕是找不到他了！”

年紀稍長的道姑憐惜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愛徒，慈祥的輕聲道：“六千里路你都趕來了，還怕這一時嗎？小涼？”

姿色無雙的霍小涼嘟了嘟嘴，羞憤的跺了跺腳，濺起一絲細膩的塵土，鼻尖上的香汗被晨間的輕霜一吹，更加嫵媚動人，她哀嘆一聲，卻不作答，而是直直從懸停著的飛劍上跳下身子，抱住自己的長劍朝著坡下走去。

一位玩世不恭的世家少爺從一架印著左字的豪奢馬車中探出頭，揉了揉睡眼惺忪的雙眼，灑然一笑，扶了扶背後的長劍和腰間的戒尺，輕快的躍下馬車。

一位容貌豔麗，絲毫不輸女子的公子，神情冷清的穿梭在北羌國境內，消失月餘的他，剛剛見到了自己的祖父，緊趕慢趕之間，還有一個時辰，他便能夠到達北羌國壓制大赫的邊境線。

一位身背巨型大劍的年輕劍客神情慵懶的從沙坡上躍起，胡亂抓起篝火上熱著的野兔肉吃了幾口，便嬉笑著朝前追去。

一位面容閒適的江湖俠客從一支梅枝上躍下身子，改為步行，輕輕拍了拍因為趕路被晨露沾溼的衣服，後背上清晰的印出了一個雲字。

一位身姿曼妙、體態婀娜的少女已經連續跋涉了好幾日的行程，這時還不忘對行在自己身前另一位身姿矯健的老人喊道：“爹爹，你是不是又吃了一顆壯骨丸，不然怎滴還有這許多力氣？”

老人顯然拿自家的女兒沒什麼辦法，只好瞧了一眼藏在地平線上的城池輪廓，無奈道：“小潭，明明是你自己懶，為何還總要給自己找藉口？快些吧，我們快到了！”

一位面容剛毅的中年人，身背一柄豁口長刀，身影孤獨的走在赤水城曾經的官道之上，他時常記起幾個月前那處青樓裡被兩位年輕人所救的時刻。

一條延綿的小河邊，一群剛剛洗漱完畢的年輕劍客，紛紛將劍匣背在身上，跨上白馬齊齊朝北奔去，所有劍匣之上清晰的刻著戮泉二字。

同樣是一座山下，背後刻著弱闊山字樣的年輕刀客，在自家長輩的呵斥下紛紛上馬，馬不停蹄的趕向赤水城。

更有將近五百人的隊伍人人披麻著甲，在一位汪姓領頭人的帶領下，每日換乘五匹快馬，朝著赤水城而來，他們的背上著的是晉字。

此時，一群著白衣的女子紛紛以面紗覆面，手持崑崙靈虛宗的槍旗，默默無言的趕著路。

一位踩著大劍的吳姓劍仙終於臨近赤水城，耐不住自家徒弟的吵嚷，只好跳下劍，選擇了步行。

而另一位著灰袍的老者，領著十二位劍冠，悄然跟著那位左右懸劍的年輕人，一邊趕路，一邊發笑。

而那位走在最前面的年輕人，此時終於來到了鼓聲恰好停下的大陣前，在三十萬大軍無言的注視下，一寸一寸的拔出長劍。

“我的江湖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