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廟宮殿外大雨傾盆,神廟宮殿內火盆搖曳。蒙特蘇馬二世穿著皮甲,坐在八鹿王曾經坐過的王座上。他手中同樣攥著一封樹皮紙信,只是沒有署名,沒有玉印,甚至連文字都很少。這信上的大段內容,都是隱晦的圖畫、圖形文,需要閱讀者去猜。實際上,這是一種更古老也更保密的聯盟溝通方式,對家族的神性傳承要求更高。
“嗯?這上面畫的,我父親卡薩爾,繼任聯盟大特拉託阿尼的繪刻?這些傢伙是在暗示,要擁立我為下一任聯盟的大特拉託阿尼?哼!這幫裝神弄鬼的傢伙!”
對於大祭司團的“暗示許諾”,蒙特蘇馬二世並不相信。他雖然以勇猛出名,野心勃勃,但腦子同樣也不算差。
阿薩爾一系,包括他蒙特蘇馬二世,包括羽雁親王,都已經被神王分封到米斯特克海濱,並由神王大將巨熊斯坦利專門負責監督,進行徹底地遷徙。無論是否願意,在經過了一年多的遷徙後,阿薩爾一系的王室貴族們,都已經實質性的搬遷到了海濱封地。就像聖城一系的王室貴族,都遷往了湖中王國的封地一樣。
在這種阿薩爾王室分支被遷徙、遠離特洛奇蒂特蘭政治中心的情形下,哪怕“刺殺”了神王,後繼的大特拉託阿尼之位,恐怕很難輪到他頭上。那些狡猾的老狐狸們,無論是擁立先知,擁立神王的兩個兒子,還是擁立先知的嫡子、神王的長孫都遠比擁立他收益更大!更何況,他也不相信,神王阿維特,會那麼容易被刺殺。對於這位叔父,他的敬畏是發自內心的,也一直表現出了極大的順從。
就像這次南征薩波特克,神王阿維特只讓阿薩爾一系歇息了一年,就再次一紙詔令,讓他的封國出兵。並且,這次出兵,神王還不許他親自領兵,繼續建立更大的功績,而是點名要羽雁親王米霍提,擔任軍團的負責人。
哪怕這樣威壓的詔令下達,蒙特蘇馬二世依舊伏地從命,老老實實的派出了封國武士。他與神王阿維特之間的關係,比曾經的歷史上,要好得多的多。這不僅僅是因為神王更加強勢,聯盟更加強大,歸根結底,是聯盟的政治形勢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在王室主支,擁有繼承權的叔侄兩人之間,還多了一個影響力更大、繼承次序猶在蒙特蘇馬二世之上的修洛特!
“叔父把我分封在海濱,雖然提防,但也確實信重,給了我一大片經營的富庶之地!而叔父如此佈置與安排,把我阿薩爾一系分封在這裡,其中暗含的意思.恐怕就是讓我們來作為側翼,制約近在咫尺的湖中封國!”
想到這,蒙特蘇馬二世把手中的信紙攥成一團,丟到了燃燒的火盆中。他不願意參與到大祭司團的謀劃裡,這些傢伙心思太多,他也看不清楚。當然,他同樣不會出頭,舉告大祭司團,而是坐視對方和城邦貴族們行事,且看對方會做些什麼、做成什麼。
如果問,誰才是他阿薩爾一系真正的對手?那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並不是同源同血的阿維特一系,而是修洛特一系的王室!更準確的來說,是在西邊緊鄰他們封地的湖中封國!
“我阿薩爾一系,已經遷到了米斯特克海濱,與湖中封國在海上相連湖中封國的威脅,已經近在眼前!那些湖中封國的大船,那些大船上搭在的火炮,還有那些普雷佩查人,沿著海濱的擴張.呵!修洛特兄長可真是夠了!把這些被征服的普雷佩查部族,抬得比我們墨西加主支,都要高了!”
“墨西加諸部與普雷佩查諸部間,到底誰主誰從?哪怕是什麼膠人,那也得只有一個主心的脊樑!若是那些普雷佩查人發動叛亂伊斯卡利和特波波羅,他們兩人夾在中間的兩塊小封地暫且不提。我們阿薩爾一系在海邊的大片封地,又該如何應對?”
蒙特蘇馬二世眯著眼睛,想到那些從未見過的大船,由衷的感受到了忌憚。阿薩爾一系的海濱封國,以後明顯是要依靠海岸貿易,依靠貿易中心的位置興盛發家的。可若是放任湖中封國的海上力量活躍,那這納瓦-瑪雅的海岸貿易,究竟是誰來做主,又由誰來拿貿易的大頭呢?更何況,要是任由湖中封國的普雷佩查人繼續膨脹,對墨西加部族的威脅呵呵!膠人天下、諸族歸一的故事,神王與先知一統諸部的志向,都願意說,願意去信。可對於聯盟的上層貴族來說,可是有許多人心存疑慮啊!
“修洛特兄長的湖中王國,可真是像鋒利的黑曜石匕首,抵在人的要害上啊!若是大祭司團謀劃的刺殺,不是神王,而是那麼,我阿薩爾一系的勇士庫奧鷹.”
蒙特蘇馬二世垂目良久,最後猛然站起,大步走出了神廟宮殿。嘩啦的大雨吹打而下,整個天地都是一片海濱的灰綠與暗淡。這一刻,風雨中的蒙二,沒有望向大軍征伐的南方,而是看向群山與海岸的西邊。
“先祖與主神!西邊,西邊!”
西邊是海濱米斯特克的封地,足足有五百里的海岸。海岸邊大大小小的米斯特克城邦,已經盡數飄揚著主神的旗幟,也揚起了王室主支的太陽蛇旗。圍繞著一座座城邦,連綿的玉米田在海岸的深處錯落。農田中春天種下的玉米,已經成長到茁壯,還有大片種下的南瓜,作為部落民的日常口糧。數以萬計的米斯特克部族,就棲息在田野邊的村莊,住在低矮過風的茅屋地穴裡。這是墨西加征服米斯特克後的第一次豐收,也象徵著聯盟對米斯特克的最初同化。而這樣的同化,要持續多久,經歷多少變故,才能最後成功呢?
海風沒有答案,只是繼續向西。它吹過米斯特克海濱,吹過被王國佔領的特帕尼克部族,吹過風原城,吹過被征服的南特科斯海岸諸部,吹過海女城這一路上,村莊中的鐵器越來越多,主神的蜂鳥越來越多,村落的狀況愈來愈好,甚至出現了專門的工匠村莊。直到塔爾薩斯長河的入海口,直到紫草縣的阿託亞克湖,直到大片的沙船帆影停泊處,便到了湖中王國在湖邊的南方造船廠!
“嘩啦啦!”
時隔一年,南方造船廠似乎看不出太多的變化。然而,造船廠的外圍,卻多了一處新築的三層“唐屋”。它有著佛殿一樣的宏大屋頂,複雜的斗栱簷頂,罕見的塔式屋頂,上面供奉著主神的神性旗幟!只是,那旗幟上的主神繪刻,卻與傳統的抽象不同,極盡寫實與生動。遠遠看去,竟然有一種寶相莊嚴的“慈悲”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