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轟!”
月光如水,夜幕中卻閃動著火光。第一支火藥箭劃過柵欄,炸成一團飛濺的火星,飛出極遠的距離,點燃了後方的茅屋。隨後數十支火藥箭接連飛至,焰光在夜空中劃出狂舞雜亂的軌跡,彷彿神明怒擲的烈矛。火星在營地中四處墜落,火焰頃刻間蔓延,無論是柵欄、草屋還是草堆,都一齊在落箭處燃起團團的火光。
“dios mio!上主啊!是火藥箭?野蠻人怎會用這等煉獄之物?”
天火四處閃動,隱約的火光,照亮了卡斯蒂利亞遠征軍們錯愕的臉龐。這些火藥箭帶來的聲勢震撼,遠遠超過它們實際的殺傷!而一旦它們真的點燃了建築,才會從火苗變成大火,真正開始吞噬最後的遠征軍據點!“咻轟!”
又是一輪刺耳的嘯聲!更多曲折的火箭呼嘯而來,如群鴉亂飛,如流星墜雨!它們尖嘯著落下、炸響,爆燃成一團團浮火,粘附在射中的地方,唯有燃盡才會熄滅。而幾支射的最遠的火箭,甚至飛射向了數百步外的木堡,在副司令安東尼奧的面前,點燃了木堡的一角!“快!滅火,滅火!絕不能讓這火藥箭點燃木堡!快,用修堡挖出來的沙土,把這火苗滅掉!”
木堡中,副司令安東尼奧渾身一震,彷彿回到了格拉納達的圍城戰。那些摩爾人的異教徒,也曾施放過這種地獄般的火藥武器。而今,這熟悉的烈焰,竟出現在遙遠的東方,出現在他以為愚鈍、野蠻的東方土人手中!
“不行!不能再讓野蠻人肆無忌憚的射箭放火了!法斯里克!你帶一隊20個老兵,去西邊支援!吹號!讓西邊柵欄的老兵前出,放箭驅趕野蠻人!”
夜色流火,照得大地明暗閃動,顯出隱約的野蠻人身影,也不知這次來了多少。第一隊卡斯蒂利亞援軍從木堡出發,急促的號角聲也從木堡中響起。
“嗚滴!嗚滴!”
“信仰!十字!救贖!”
鎮守西邊的30名聖戰老兵,就像聽到了什麼命令,發出一陣狂熱的呼喊,猛然行動起來。他們前排舉盾,後排持弓,從燃燒的柵欄中奔出。隨後,在盾兵的掩護下,老兵的射手們就向火光閃動處,射出一支支利箭!
“嗖嗖嗖!”
夜間的射擊很難射遠,但雙方射手的距離已經非常靠近,恐怕都在五十步內。利箭劃過昏暗的夜幕,不少射失飛遠,剩下的則射中了火點中隱約的野蠻人,帶來數聲慘叫!“呃!啊!”
“主神庇佑!邪魔的射手出來了!射他們,用毒箭!”
“嗖嗖嗖!”
“砰砰砰!”
兇狠的毒箭射去,在前排掩護的鐵盾上,留下一陣陣“砰”響。這些聖戰老兵已經汲取了上次被偷襲的經驗,穿甲舉盾戴頭盔,互相嚴密掩護。僅僅有一支毒箭,擦過射箭老兵的臉頰。而那老兵又射了兩箭,射死一名犬裔射手,才忽然渾身一軟,仰頭癱倒在地。
“嗖嗖嗖!”
“主神見證!這些邪魔的精銳武士太硬紮了!讓泰諾火繩槍手上前,轟破他們的盾牌和甲!”
西邊柵欄處,雙方的射擊持續了數輪,卡斯蒂利亞一方的增援趕到,組成更大的弓箭盾陣。他們沒有冒險出擊,只是射箭壓制柵欄外的野蠻人。而王國一方卻依然只是七八十個犬裔的輕甲射手,哪怕不斷有人倒下,也沒有顯出重甲武士的蹤跡。
“嗖嗖嗖!”
“簌簌.”
許多雙赤腳踏過草叢,從犬裔射手的後陣出現,踩出輕微的草葉聲。泰諾隊長赤蝸穿著一身輕甲,抱著一杆卡斯蒂利亞重型火繩槍,纏著火星微弱的火繩,像是夜色中的幽靈,躬身靠近到對射的前陣中。他正是古巴紅土部中,最先皈依主神的泰諾獵手,是一位虔誠的泰諾精銳民兵,也是眼下泰諾火繩槍隊的隊長!
“快!站定位置.儘快射擊!射完就撤!”
泰諾隊長赤蝸聲音低沉,喊了幾句,又學了一聲尖銳的鳥叫。夜幕之下,在犬裔射手的掩護下,三十名泰諾火繩槍手,就如同麻雀一樣悄然潛入、逼近,接著散開站定。他們熟練地舉起提前裝好的火繩槍,把明滅的火繩,固定在火繩夾上。那一把把明晃晃的火繩槍,瞄準了三十步外異常明顯的邪魔盾陣,幾乎逼到了眼前!接著,他們齊齊扣動扳機,火繩落下的同時,火藥池蓋彈開,引藥點燃發射藥,爆出一團火焰與煙霧,將致命的死亡彈丸發射出去!“噗轟!轟!轟!”
轟然的雷霆,在西邊猛然炸響,三十支火繩槍幾乎同時噴吐火舌!硝煙翻騰如雲霧,火光瞬間照亮了柵欄外。而那些本地土人打扮,舉著火繩槍的高大身影,就此成為卡斯蒂利亞遠征軍們從未預料過、真正可怕的襲擊來源!
“砰砰砰!”
“啊!!”
“上主啊!啊!盾牌被射穿了!我中彈了!”
“該死!呃!”
“!!”
如此近的距離,如此顯眼的盾陣目標,正是火繩槍最好的靶子!這一輪兇狠異常的射擊,直接把盾陣的前排打倒五人,後排也瞬間倒下了四人!僅僅是一輪逼近的火繩槍,就把高舉鐵盾、看似無懈可擊的卡斯蒂利亞老兵們,射死射傷了九人!而後,順著那驟然倒下的老兵盾牌,野蠻人射手的毒箭,也精準的射入其中,當場射傷了四名老兵弓手!這一輪襲擊,就幹掉了十三個聖戰老兵!
“dios mio!上主啊!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土人的火繩槍手?!還是最懦弱的泰諾土人!!”
老兵隊長法斯里克渾身顫抖,臉上滿是不可置信、見了魔鬼一般的震驚。可痛苦的老兵慘叫聲,就在他面前的盾陣中響起,就像格蘭納達戰場上一樣。
“聖母啊!殺了我殺了我!.”
法斯里克瞪眼看去,卻是老兵羅德里戈,胸口中了鉛彈。只是一顆射透的鉛彈,就把這個比野豬還要強壯兇狠、能對著摩爾騎兵衝鋒的披甲老兵,瞬間變成了失去力氣、只能哀嚎求死的羔羊!而所有人都知道,這樣火繩槍射擊的破口傷勢,鉛彈完全在體內炸開,幾乎無法救治,也沒有救治的必要!
“不!這不可能!!土人怎麼會有火繩槍.射死他們,快!射死他們!他們比那些野蠻人射手更危險!!”
法斯里克暴怒大喊,聲音中又帶著藏不住的恐懼。如果說有什麼,能夠輕易打破聖戰老兵軍陣,威脅到他們的生死存亡,除了笨重的火炮之外,就只有更為靈活的火繩槍手了!後排的射手們幾乎毫不猶豫,就把射擊的目標,對準了那些膽敢逼近、冒死一擊的泰諾火繩槍手!
“嗖嗖嗖!嗖嗖嗖!”
兇狠的鋼頭箭矢飛射而來,連續射了兩輪,直接射殺了七個輕甲的泰諾火繩槍手!在追咬的邪魔箭矢中,泰諾隊長赤蝸咬著牙,抱著懷中抵到下巴的重型火繩槍,轉身拔腿就往後陣跑!這火繩槍的高度,簡直和那些矮小的犬裔射手們差不多了,也只有這些身材高大的泰諾民兵,才能用的利索。而他身後的泰諾火繩槍手們,也跟著一起飛快撤退,射過一輪就逃!毫無疑問,這些泰諾火繩槍手,還不具備在邪魔的老兵軍陣前,鎮定裝填、射擊開火的戰術素養。他們身上的輕甲,也沒有那種抵抗射擊的能力!所以,他們只能出奇不意,來上一下狠得,極大震撼卡斯蒂利亞人的心理。然後保持著這種潛在的威脅,再尋找下一次出手射擊的時機!
“什麼聲音!什麼聲音?!水手們開槍了?!”
“不,不是!上主啊!是泰諾土人,是泰諾土人的火繩槍手!”
傳令官洛普急匆匆奔來,兇悍的臉上第一次出現惶恐,出現了發自內心的動搖。他快步奔到副司令安東尼奧身前,惶急道。
“司令!司令!西邊進攻的土人中,出現了大隊的火繩槍手!老兵們傷亡慘重,還需要更多支援!土人襲擊的規模前所未見今夜一定會有大隊的土人襲擊!”
“該死!上主啊!泰諾土人怎麼可能有火繩槍?一定是西潘古野蠻人王國的軍隊!我這裡就只剩下三十四個老兵了,拿什麼去支援西邊?快,傳令過去,讓那些該死的神羅傭兵,去西邊的前線,擋住土人的火繩槍!”
“啊?司令,這種情況下,調動傭兵?”
“老兵們不能輕動!野蠻人的重甲蠻兵還沒有現身!他們最狠的進攻還在後面!”
副司令安東尼奧臉色陰沉,努力剋制著心中的不安與恐懼。哪怕是在這種一片迷霧、夜戰遇襲、遭遇土人火藥武器的情況下,他十年的聖戰軍事素養,依然能夠準確地判斷形勢!他必須捏住一支老兵預備隊,等西潘古野蠻人的重甲蠻兵冒出來時,進行緊急的支援,或者從側面進行突襲!
“快去!告訴傭兵隊長萊因哈特!我們眼下是一張漁網裡的鱈魚!要是不想被野蠻人吃掉,就必須一起齊心協力,擋住野蠻人的這次進攻!只要打退了這一次襲擊,明天天亮後,我們就上船撤退,直接從這瘟疫的死亡島上離開!”
“告訴萊因哈特!等熬過今晚,我會拿船隊的戰利品,給他補上所有的薪水!補齊三個月!快去!!”
夜色蒼茫,傳令官洛普急切奔走。據點的西邊燃燒著大片火光,不斷有箭矢來回襲射,有火藥箭發出刺耳的呼嘯。而據點的南邊,鎮守的那隊老兵不安站起,盡數往西邊眺望,卻又沒有得到支援離開的命令。“西邊怎麼回事?怎麼‘轟轟砰砰’,打的那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