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所門口。
一幫人在那咒罵日本人,這都是買了棉紗相關股票的。
一幫人在那看熱鬧,討論買新衣服,這是故意氣那幫人的。
棉紗漲的時候他們沒趕上趟,但是日本人控制棉紗價格,還真別說,衣服價格確實可以便宜了。
悲歡各不相同,相同的是,都在等待開盤,看今天的棉紗慘劇。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
“沒可能。”
“我話都還沒說完。”
“不用說了,去年日本人強徵,棉紗糧食這些跌成什麼樣,今天棉紗就會跌成什麼樣,我告訴你們,不要抱有幻想,主力待會可能還會維護下股價,但這肯定是出貨,而你們要做的就是趕緊跑。”
“完了呀,這還怎麼跑,加了槓桿的必然爆倉了。”
這邊討論著,沒一會兒,交易所開門。
猛然間,十幾道身影如離弦的箭躥了出去,有二十幾歲的青年,有五十歲的大媽,飛快的速度竄向還沒有營業的櫃檯,拼死搶第一名的位置,搶的狠了,差點打起來。
門口有些資歷不夠的股民看的目瞪口呆。
“這是在幹什麼?至於麼?”
“當然至於了,早進早交易,第一個報上去,那你就能少虧點,要是有錢,你再開點空單,說不定今天就不虧錢了。”
身邊人一解釋,他們恍然明白,媽的,吃經驗的虧了,早知道,他們也該上去搶排位。
馬上,視窗就圍了一群人。
不過沒什麼用。
“開市了開市了。”
視窗處還在人聲鼎沸的喊著交易買賣,轟炸櫃檯裡的公共經紀人。
樓上有著專用經紀人的貴賓直接開始了交易報價。
中央大廳的所有股票價格在工作人員的擦寫下,在黑板上飛快的演變。
“跌了跌了跌了!”
棉紗相關的股票期貨全盤暴跌,價格毫無阻力的不斷下降。
主力砸盤出逃,散戶的報價一個個加入戰場,價格再次下挫。
交易所的情緒陷入一片陰霾。
半個小時之後,棉紗期貨的價格跌到了250塊。
半個小時股價腰斬!
突然間,大量的買單湧入,散戶丟擲的籌碼被全部承接,並且一路震盪上揚。
誘多!
毫無疑問!
“這是主力創造的減虧機會,快跑。”
散戶一邊賣,主力一邊吃,要不是櫃檯視窗就那麼幾個,差點就讓散戶賣完了。
價格站上300!
就是誘多,那也得下跌啊,賣的慢沒搶到隊伍前頭的人,慢慢的就不是那麼急了,先出來觀望。
畢竟400多塊錢進去的人,到這個價格還虧100多呢。
股價以所有人想象不到的韌性繼續上漲。
價格越往上,越有人想賣,這都是各種虧損幅度在減少的人,害怕股價再次突然拐頭向下來個暴跌,怕自己心理承受不住,找個自己能承受的虧損位置,止損離場。
於是上漲變的緩慢,但依舊在上漲。
早上收盤。
330。
下午收盤。
370。
嚇人。
“主力這誘多,是不是誘的太深了?”股民都看呆了。
主力這有點水平,頂著日本人的限價幹啊?
“你懂什麼,這叫誘敵深入,你不信的時候他就拉,等你信了,他就該砸了。”
“有道理。”老股民的想法是一樣。
“不過老實說,如果沒有日本人橫插這一槓子的事,我絕對會認為今天早上這一下,是主力故意砸盤洗盤,多少人交出了籌碼,是不是?”
“是。”
“可惜了,沒日本人,我能看到600塊,現在嘛,強虜之末,日本人開了空單,棉紗70塊不會變的。”
老股民深以為然,新股民翹首期盼。
第二天,股市再次開市。
早上收盤。
390。
下午收盤。
430。
“看不懂了呀。”
老股民已經徹底懵了,這就不像誘多。
都要漲回去了,所有人都快解套了,這能叫誘多麼?
“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主力就是要你這種懷疑的感覺,你一動心下手去買,你就挨套,看著吧,主力要派發籌碼了。”
老股民還在教經驗,新股民已經在數錢了,早信的人這一波都吃到了100多塊,笑得合不攏嘴!
樓上包房。
佐藤看了一天的價格變動。
租界資本在誘多這是肯定的,大量的貨出不去,要承擔的虧損就太多了,他可以理解租界資本的操作。
既然給機會,那就繼續加空好了。
高位加空的機會可不是常有的,以前還得偷偷摸摸幹,現在明目張膽的做空。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
神奇的一幕出現,上海華界70塊錢的棉紗,上海租界470塊的棉紗期貨!
就是再蠢的股民都已經發現,這次真的不是誘多,這價格都創出了新高,還誘?
但是發生的事情確實讓他們看不懂,這就不對勁啊,哪有現貨期貨,相差400塊的,這棉紗到底是值多少錢?
而在樓上。
佐藤一直在思考租界的人到底什麼時候砸盤,他以為會砸盤,但是經紀人告訴他。
“要麼是他們出貨的手法太高明,我看不出來,要麼他們就沒有出貨,工部局對於交易所加強了管制,嚴懲洩密,我無法獲取交易所的資料訊息。”
“不出貨不可能。”佐藤想了想,猛然間想到一個點,“難道他們是想拖到交割?”
期貨有期限,除了用錢交割,還有一種方式就是用現貨交割。
用錢交割他們手裡所有400下的空單全要賠錢,而如果用現貨交割,他們手裡根本沒有現貨,依舊要賠違約金。
“不會吧?”經紀人嚇了一跳,他當然知道下次交割還有八天,但他根本沒想過有人會要現貨。
棉紗才70塊,對手多單成本400多塊,如果採用現貨交割,就相當於是用400多塊買70塊錢的棉紗。
誰會這麼蠢用400多塊去換70塊?
他老闆的背後哪家企業不是棉紗生產大戶,真要是租界要棉紗,那高興還來不及。
佐藤瞬間神情嚴肅的站了起來,經紀人並不知道他們把軍需貨物已經處理完了,他們現在手上根本沒有棉紗。
一旦租界的對手要求現貨交割,他們交不出來,那就是必輸的命運。
佐藤迅猛的拿起電話打給合作伙伴,“租界的人是想採取現貨交割,應該是知道了我們的倉庫裡沒有貨品,想盡一切辦法,籌集棉紗!是!越多越好!”
啪,佐藤放下電話,看向經紀人,“如果要現貨交割,我們手裡需要有多少棉紗?”
經紀人小結巴了一下,“那就多了,具體的單子都在各家手裡,我估算下可能要50萬包。”
佐藤嘴角抽搐,拿起電話打給傅肖庵,“傅市長,我代表憲兵司令部下令,立刻清點全市棉紗廠的所有庫存棉紗,一件都不允許賣出去!
包括你的工廠!
通知海關,碼頭,車站,所有未發船的棉紗全部攔截!
不要問我原因,讓你這麼做你就做!”
時間爭分奪秒,佐藤接著打給憲兵司令部,打給興亞院,讓他們務必通知各個港口,攔截運輸棉紗的船隻,讓他們即刻返港。
隨後打給各個區域負責人,讓他們務必督促各自區域的工廠,所有棉紗機器絕不能停止,必須二十四小時不停的生產棉紗!
然後撥通自己會社南京負責人,蘇州負責人的電話,徵集區域內所有棉紗,以最快的速度連夜運往上海。
所有能安排的渠道都安排了,再遠的距離即使有棉紗時間也來不及了,差點被擺了一道,佐藤坐了下來,現在就看棉紗的數量夠不夠了。
很快,傅肖庵的反饋電話打過來了。
“佐藤先生,上海的棉紗工廠我問了個遍,庫存的棉紗已經全部銷售一空,並且最近一個月還未生產出來的棉紗已經全部被訂走了。”
“怎麼可能一件都沒有?誰定的?”佐藤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想,但還是有此一問。
傅肖庵,“沙遜。”
果然,佐藤眼睛一眯,壓抑怒氣,“從今天起,一件都不允許賣。”
“已經訂出去了。”
“我不管你有沒有訂出去!我說的是一件都不許賣!”
時間一天天過去,全上海所有棉紗工廠鉚足了勁生產,一搜搜原本以為被賣到外地去的運輸船被趕了回來。
原本下了大決心用高價買下這批棉紗的各地老闆,看著自己的棉紗被卸下了船隻,存入了吳淞口的碼頭倉庫,急的不行。
這一來一去耗費多少時間,這一錯過,冬天的行情可能徹底就沒了,關鍵現在他們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都是被日軍的巡邏船強行趕回來的。
一幫人都是聽了傅肖庵的話才買下的棉紗,日本人不給他們解釋,他們只能去找傅肖庵。
傅肖庵對此就說了一句這都是三井會社要求的,想要解決問題,你們自己去找三井會社,剩下的事情一概不管。
這幫人只能施展各自的關係,打電話,發電報,聯絡自己老家的關係網,試圖施壓三井會社。
然而三井會社對他們這幫小雜魚根本理都不理。
沒有解釋,沒有賠款,沒有下文。
好在八天時間不算太久。
事情很快有了變化。
第六天。
按照期貨交易,提貨貨源的一方,需要把貨源運到交易所的倉庫,登記入庫,準備交割。
佐藤命人從吳淞口倉庫,搬運棉紗裝入大卡車,運往租界交易所。
然後在租界入口,車隊遇到英軍阻攔。
“憑什麼不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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