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起床,對於律師來說,起的有些早了。
不是賴床,而是大律師都是姍姍來遲,這叫派頭。
這跟車一樣,得買的貴,來得早的,坐黃包車的,那都是小律師。
不過今天早上有任務,顧硯聲必須早起早出門。
為了符合何芸目前,剛來上海無所事事的家庭婦女身份,顧硯聲當時給何芸定的時間是早上8點。
一個女人剛來上海就受到了巡捕房刁難,在昨夜突發奇想,加入法國國籍來獲取保護,這麼妙的主意那麼早一點去詢問入籍事宜,這也比較符合被調查人的心理。
一旦67號的人閒的蛋疼去核實,那留給他們思考的理由也一定是充分合理的。
而女人表現出來的天真,也能給何芸再上一層保護色。
打了個黃包車,顧硯聲抵達法租界的中央商場門口。
不能直接打到目的地,這是原則問題,顧硯聲下了車,進去商場隨便買了個大牌錢包,然後步行前往目的地。
路過觀察了下公董局,附近沒有茶樓,退而求其次,拐角有個咖啡店。
顧硯聲現在也不確定和何芸具體怎麼接觸,視現場情況而定。
看了下手錶,還有二十分鐘。
拿了張報紙翻看。
另一邊,何芸也早早出門。
她租住在法租界尚賢坊,這是標準的老式弄堂住宅。
不臨街,弄堂通道比較狹窄,兩邊都是房子。
房子底下開著一些店面,屬於窮人自己弄的店面,剪頭髮的,賣衣服的,修腳踏車的,基本上都是街坊需要的營生,外屋營業,裡屋自己住,小小的兩間,白天門口地上擺地攤,晚上收回來大門一關,租界多的是避難的窮人,窮人有窮人的活法。
她租在那裡主要是為了便宜,當時進巡捕房之前,她把金條都給了顧硯聲,以至於目前交了房租之後,她和陸博文兩個人身上加起來都不到300法幣,非常非常窮。
而這300法幣,還要給陸博文維持喝咖啡,叫黃包車的體面,生活就更拮据了,所以出行方面,她全程靠步行。
好在在延安也走慣了,不是什麼大問題。
她是沒問題,她身後的兩個人問題很大。
兩個跟蹤的人叫苦不迭。
當初在巡捕房門口分配任務的時候,他們還覺得這是一個好差事。
有男有女的跟蹤任務,那肯定是跟蹤女的,省心又安全。
女人嘛,平民一點的就早上買買菜,然後就回家做飯,一天基本上不出來了。
有錢一點的大小姐,那就一覺睡到大天亮,頂多下午出來喝個下午茶,和朋友打打麻將,別的也沒什麼事了。
誰知道碰上這女人,簡直是朵奇葩,真就一點也閒不下來。
從巡捕房剛放出來第一天,那天挺晚了,還算安然無恙。
第二天一大早,這女人出門就去找中介,開始看房子。
原先他們以為這女人可能是以看房子為幌子,實際是去接頭。
有這個可能的。
所以他們以非常認真的態度,記錄了和這女人聊天的中介人員資訊,去看了哪家房子的資訊,有沒有和房子主人聊天的資訊,聊了多久,有沒有進屋脫離視野,脫離了多久,中間還接觸過什麼人,所有資訊通通記上。
然後跟著跟著就發現,這女人是真能看啊,租個房子一天看了十幾條弄堂,三十幾處房子,看就看吧,關鍵這女人硬是不叫車,全程靠步行,搞得他們也只能一直步行,一天下來把他們的腿都溜細了。
這女人看起來還一點都不累。
這還不算什麼,更大的問題就出在記錄上。
按道理只要是目標接觸的人物,每個人都要記錄。
但是這女人接觸的人,不算只聊一兩句的那種弄堂邊的八卦女人,剩下的居然還他媽的有上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