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這件事情就如同東門市每天都在發生的各種平常的糾紛一樣走了“簡易程式”。警察到場之後曲家賠禮道歉賠償店面物品損失,再以“擾亂經營秩序”為名交了五十元罰款,事情就算結束了。
當然,何曉月和郭熙兒也警告了曲家一行人,這裡是澳宋不是大明,如果回去之後對周素娘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不過除此以外,她們真的做不了什麼了。
周素娘離去時,何曉月看了她一眼,想到她冒著莫大的風險來這裡,為得就是吳新生,自己卻千方百計的推脫,不由得心生歉疚,剛想張嘴說幾安慰她的話,然而不等她說什麼,周素娘便轉頭離去,何曉月目送她在幾個丫鬟的簇擁下消失在走廊盡頭,
“這下鬧得!”郭熙兒長吁了一口氣,“這周素娘也真是的!老吳有什麼好的?非他不可。”
何曉月沒有說話,今天的事情,她總覺得有幾分不妥,又有幾分愧疚。
周素娘這一回去,苦頭是少吃不了了。別看她受寵,但是女眷私自出門這件事在任何大戶都是“重罪”,曲夫人整治她名正言順――更別說這護身符“曲老爺”還不在。
想到這裡,她愈發歉疚。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收下那封信,也省得她一趟趟冒險跑出來要送信。
不過,真要幫她和吳新生搭上了線,後續豈不是更難收拾?唉,其實他們乾脆私奔了倒也乾淨,一了百了。曲家也就能幹瞪眼而已……
正在彷徨間,識眼色的女店員已經端來了招待客人用得新茶,請她們“壓驚”。
芬芳的茶香在工作室裡飄散著,馥郁芬芳,安慰了她們一度凌亂的心境。
“好好的一天給鬧得!”郭熙兒繼續不滿的嘀咕著,“本來我下午還想再繪兩張草圖呢。”
何曉月無心聊天,隨手拉起百葉窗,陽光白生生的,照得她一陣暈眩。
她忽的產生了某種熟悉的恐懼——小時候,她的親孃也曾被家裡的大婦排擠,就是這般的孤苦無依,戰戰兢兢的感覺,生怕別人不愛自己了,不要自己了,要捨棄所有尊嚴才能屈膝存活……
何曉月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不應該再想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正要回設計室去,一瞥之間竟發現接待室的沙發縫隙裡露出一個紙邊。
顏色花紋,彷彿就是剛才周素娘託自己交給吳新生的信。
顧不得多想,何曉月趕緊將紙抽了出來――果然是信!信皮是大戶人家專門定製的那種,色調花紋十分壓制,封信上一個字也沒有,只在封口處綴上了周素孃的花押。
信封內裡十分單薄,大機率只有一頁信箋,沒什麼夾帶。
這大約是周素娘特意塞進去的。何曉月心想,她還是存著那個心思。心裡慨嘆著,對這件事已不像剛才那麼反感,她想了想,把信塞到了自己口袋裡。
信的事她沒有告訴郭熙兒,不但出不了主意,還得把事說得滿世界都知道。
回到設計室,她立刻忙碌起來。最近萬紫閣聘請了柳水心元老當“顧問”,又要推“新時尚”,除了面對大戶需求之外,也開始考慮到面對歸化民中上層的“輕奢”需求。按照她的創意方向,何曉月一直在絞盡腦汁的繪製新得設計稿。
自從她第一次主持設計的微雨萍生獲得了良好的業績之後,無論是長款還是短款都取得了相當好的成績——當然,短款多是女元老和元老的身邊人下的訂單,裙子長度這事情到底急不得。
但是何曉月自此就成了柳水心的重點培養名單,時裝書籍人人會看,光抄舊時空的款式就夠她們用上幾十年。但是如何培養“時尚感”,這就是門科學兼玄學的學問,像郭熙兒這樣的靠翻《參考資料》,拼拼貼貼的設計師,以後要多少有多少,但是具有一定的時尚嗅覺的人士就不容易找到了。
何曉月這般的人才,在歸化民中應該是不少,只是尚未被髮掘出來而已。裴麗秀在臨高時也曾說把時尚雜誌辦到廣州去,掀起時尚新浪潮,挖掘時尚人才,她那時只是隨聲附和幾句,現在卻在認真地考慮了。
柳水心深知,衣著習慣的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某些人“移風易俗要從裙子長度開始”的言辭她向來是嗤之以鼻的。女性衣著的保守或開放,是直接和社會環境與社會地位掛鉤的,舊時空文明世界的女性之所以肆無忌憚地穿短裙和露肩裝等,是因為在這類環境中此類裝束只是別人眼中的普通的著裝,她們不會因此受到道德上的指摘和身體上的攻擊。如今的臨高,女性衣著在十年間已經開放了很多,這其中有元老院的強大帶來的跟風效應,但最本質的原因,還是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何曉月的變化正是最好的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