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以古戰今
“趙不雅,又有人死掉了。”
“是誰?”
“好像是一個叫做李不俗的小姑娘。”
“李不俗?對啊,我記得她,她也死掉了啊……”
他曾那樣恐懼噩夢,也曾那樣依賴噩夢。
有時清醒,本就是噩夢。
“我們的選擇,我們的仇恨,已說不清楚了,你很累嗎?那麼我呢?你覺得呢?你會覺得這不重要?那麼我呢?只有殺!才是最真實的,殺……”
——
大戰仍在繼續,天空與廢墟之間。
陳松年渾身浴血,狀若瘋癲,劍劃碧空,撕碎老劍與蝴蝶軍的一次次猛烈進攻,直打得流光溢彩,仿若天神舞丹青。
在他的前想中,獨自一人對付整個鶴風勢力,是很困難的,可老天過於厚待他——趙不雅這份絕強戰力竟然在一開始便等於不存在。
儘管他是初入聖境,可依然不能否認他確實是一名真正的聖武者,而且是出類拔萃到在聖者之中也是天賦卓然的那一類,況且手持聖兵乃是他自己親手開源而來,有著拔山倒海沛莫能御之無上力量。
即便是老劍與蝴蝶軍又如何?
老劍無主,即便持在蝴蝶軍首領的手中,也終究差了不止一籌,發揮不出真正的聖者力量,不過偽聖而已。
蝴蝶軍?呵,精銳之師結陣而戰,確實夠強,三萬之數中至少有兩千心澗,整體如一攻防一體的力量很大也很協調,更是有著不同於臃腫體態的高超感知與速度,這一刻,他們就是一個巨人,四肢百骸間意念相通,戰力疊加,以那個持老劍的首領為核心首腦,也只有這種悍不畏死互相之間信任羈絆都達到一個相當高地步的軍隊,才能組成如此固若金湯牢不可破的陣勢,永遠不會被打散,直到勝利或者撤退,甚或是全部陣亡。
而流火蝶的毒粉與火焰也的確夠兇猛,給他造成了相當大的困擾,耗費了他大量的源氣。
可惜,他們只是三萬,而不是三十萬,所以陳松年有自信,如果一定要戰到最終,應該至少能拼一個同歸於盡,而如果自己棄戰要走,也是有些把握的。
已經有成百上千的戰士與流火蝶被劍光削落塵泥了。
陳松年亦是受創處處,雖然遠不到致命的程度,但他的源氣已經消耗了了太多。
如果按源氣多寡而論,陳松年便是聖武者,也遠遠少於老劍加上整支蝴蝶軍,但他強也就強在一個真正的聖武者,對源氣的恐怖掌控運用,他可以用“一”,擊潰對方的“百”,而對源氣的運用不夠強,算是除人數還是不夠多以外,蝴蝶軍唯一的弱點。
他一邊衝殺,一邊狂吼,聖者博大的聲音響徹天地。
“你們殺我們那麼多人,我殺個小丫頭都不行?誰能保證她無辜?你嗎,老劍?你們嗎?蝴蝶軍!那座屍山,就沒一個無辜嗎?你們這麼心急,不過是觸碰到了你們的所愛而已!都是殘忍之輩!裝什麼裝?啊?沒有對錯,就用實力,分高下,分生死吧!”
他是那麼憤怒,目眥欲裂,黑髮如亂瀑,秀美的面龐沾著血汙,漲紅而扭曲,可這話卻好像並非對著眼前讓他恨欲狂的仇敵所說,而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他這暴怒是很不符合邏輯的,他作為陳氏的聖武者,不管殺沒殺李不俗,他只要出現在周氏面前,都是必然要戰。
可是,好像只有這樣喊出來,才有繼續揮劍拼殺的力量與信念,他下定決心要殺死心中那個混吃等死不求上進沉溺於安穩快樂的王朝峰!
哐!又是一劍抵陣!巨大的衝擊震撼天地,鶴風城的斷壁殘垣間捲起無數塵埃,蝴蝶軍一角再次被擊碎,飄散無數血肉飛灰。
鐵血意志讓蝴蝶軍半步不退,快速彌補缺失,陣勢瞬間彌合,完好如初,只是相比較於最初,蝴蝶軍的軍陣已經縮減了一層了。
陳松年的源氣也在大河決堤一般洶湧而出,儘管他也在戰鬥的過程中分心吸收化用天地真靈,卻依然是完全的入不敷出,但這並不妨礙他毫不保留的全力出擊而且一劍更比一劍猛,大有拼個油盡燈枯不顧生死之意。
他要建功!他要趕在鶴風的援軍之前,殺光蝴蝶軍!最好把老劍也殺了!
從遠處看,就像一隻螞蟻在獨自啃食一大塊鮮肉,螞蟻越吃越快越快越猛,而鮮肉在持續減少。
如果他執著要戰,殲敵至盡也只是時間問題,而他估計也要付出死亡的代價,可他看起來是完全沒有半分在乎性命的狂戾模樣。
只剩半座而且是搖搖欲墜的老劍樓前,柳子爍割開手腕,鮮血汩汩流在一柄白色劍鞘上,鞘的一面繪刻著一個貫甲頂盔的將軍,他閉著雙眼,雙手拄劍而立,寥寥幾筆,惟妙惟肖。
柳子爍很快就臉色蒼白,那將軍卻越來越明亮了,遠方征戰的老劍發出一聲又一聲痛快淋漓的怒鳴,彷彿預感到了他曾效忠的那個男人即將歸來。
“不滅之精,歸來!不屈之志,歸來!不朽之意,歸來!先祖之靈,歸來!”柳子爍詠唱道,聲如洪鐘。
伴隨著引魂詞,那劍鞘開始扭曲縮緊,像是水漬被棉布吸走一般,悉數歸入那鞘上勾勒的將軍,又見那將軍大放光彩猛然睜眼,一步踏出,由死而生,化作一個黑線勾勒的人,彷彿是被誰以神通之筆莫測之能畫在了虛空之間,雖無人之身,卻有人之神。
只是手中卻沒有那把他本來拄著的劍。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簡簡單單幾條線構就的雙眼竟然彎出了一個悲傷又無奈的神情。
嘴巴張開,黑色的畫空之人竟然發出了一聲嘆息,“原來,我已經死掉了啊,空餘這一點真靈於世。”
柳子爍伏身跪下,身軀因失血而顫抖,傷口卻已經在源氣的作用下止住了流血,“這本就是先祖您在離世前對後人最後的庇護!周與陳的戰爭已經開始,立功劍與蝴蝶軍正在血戰敵方聖者,戰況危急!請您出手殺敵!”
當年,周立功不願抱著最後的力量苟延殘喘出最多數年的無意義的生,而是把所有的餘力凝鍊成了一把劍鞘,就此逝去,老劍無鞘,他活著的時候,他就是他的鞘,死後也要化鞘相伴一程,是一人一劍的深刻情誼。
“近在眼前,我自然知道。”畫空之人淡然自若,無聲笑了笑,看了看跪著的柳子爍,卻是又問道:“我死去多久了?”
“先祖故去,已有二百餘年。”柳子爍回答。
他點了點頭,道:“二百年……卻似一眨眼般。”
然後拔地而起,現於空中,橫舉筋骨裸露的黑色線手,作虛握之狀,只聽得一聲斷喝,“立功劍何在!”
老劍瞬間自那蝴蝶軍首領手中飛出,落在畫空之人的手中,同時發出一聲宏大劍鳴。
源源不斷的源氣自老劍注入畫空之人,又有無盡天地真靈瘋狂湧入他的體內,竟然漸漸血肉齊備並黑甲成實。
但見那人一身黑甲泛著寒光,姿態挺拔,眉目清秀,睥睨之間,聖者之相,凜然便是當年的周立功!名國開國元老、鶴風侯!
陳松年與蝴蝶軍默契地停止了對攻,前者目光貪婪地看著‘復生’的周立功,舉劍伸舌舔舐.著其上血跡,戰意盎然,獰笑道:“周立功殘靈……呵呵,如你所說,世間所食劍中求!便要看看古今聖者,誰更強!”
再觀蝴蝶軍,他們今日居然有幸得見第一代首領、戰場上縱橫披靡所向無敵的王者,怎能不群情激昂熱血沸騰?早已經是山呼海嘯般的放聲大吼,一聲高過一聲,尤其是他們現如今的首領,更是激動的眼眶通紅,幾欲五體投地膜拜下去——前方那個立身巍峨的身影,可是鑄就一代傳奇的聖武者,是真正的蝴蝶之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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