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非過客

第66章 算計無息

人生就是如此荒唐,誰入了誰的彀中,誰又能看清誰,誰能安然正寢,誰又能千秋萬世,誰能不被束縛、清白來去,誰又能終其一生,守候所鍾?

能夠始終的美好,是一種奢求,蒼生如是,天下如是,一切皆如是。

——

殘破的染血戰甲與紛紛揚揚的雪花不停邂逅又分離,淒厲悲傷,喉嚨裡爆發出不似人聲的怒吼,沉寂不知多少個千年或者萬年的深厚雪層不斷在他的腳下或者遠方崩塌。

不斷叫囂的狂風中,只有他一個人。

這裡距離天壤有九千萬裡之遠,他的聲嘶力竭穿不透這橫亙著的巨大空間。

青色的月光散入清朗靜謐的虛空又爬滿漫天大雪與荒涼山巔,無論遠近,皆影影綽綽,朦朧蒼雅,這樣一處遺世獨立的冰潔,只是太冷了,而人心,則更甚之。

漸漸的,他唇色發烏,目光呆滯,同空氣一樣沉寂了。

他想起血泊中的故友,兇殘狡詐的羽族武翎,高高在上不問蒼生的帝君,奸佞當道的黑暗……

五顏六色充斥著他的視野,漸漸的把他拉入深淵,惡魔的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臟,他不能再發聲,他倒在雪裡,喘息和雪落聲混合成一種奇特的聲響。

他又想起第一次看到雪的驚豔,拄著柺杖踽踽而行的老人,揮手瀟灑而去的授業恩師,人族花女清脆如鈴的叫賣聲,以及不同於天族天空之樹的羽族獨特的魚骨樹上開出的美麗嬌小的花兒……

“沒有什麼能夠真正的無聲無息,我們能夠做到的,只是不斷地精進,當你達到別人達不到的,哈哈哈,你就可以像我這樣大笑了。”

那人長袍御風,風姿颯沓,灑脫出塵,氣派獨然。

“師父……”

眼淚被凍結在眼角,晶瑩剔透。

硃筆輕描,風華墨成。

“我雖是羽族,但我不在乎羽族。”他精緻的眉眼彷彿上蒼的筆墨,而他此刻細細勾勒著的,是人間的絕代佳人。

“這豈不是錯了?”

“噓……天空,在笑,你聽到了嗎?”他停下筆,作認真傾聽之樣。

“天也會笑嗎?”懷疑的同時他也開始認真聽著。

“當然不會。”

“那你……”

“哈哈哈,我只是覺得天會笑,而且覺得天肯定笑了。”

他沒有聽到天空的笑,只聽到他的笑……

“你能教我嗎?”

“我想教你,卻並不想你學會啊。”

……

“狂瀾無息,怎麼會有聲音?便是有,這樣的死亡之音,又怎會悅耳?!”

鋒芒過,血淚同吞,殘雲中,萬里無人。

“師父,我也聽到了,箭的聲音,令我發狂……”

他們一一倒下,心,卻越來越安之若素,也越來越覺得孤獨,再沒有最初的悸動與激奮,太多的血,太多的麻木,還有太多的,恨。

天與羽,一張糾纏不清的死網,網中人,世世代代,網中魂,不知終末。

無息之箭,箭箭穿心。

“唉……”

千古一夢遠。

他懷念學箭的日子,卻討厭學會了它。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永遠學下去。

他突然發現他的一生,快樂的時光似乎寥寥無幾——這就是聰敏與天賦的代價嗎?

每個人都是如此嗎?真是無聊啊,他的眼睛閉著,卻分明看見數不清理還亂的紛爭與陰謀。

“你有你的情懷,我有我的方式,生當不負,死亦無憾,為著心中所想而甘苦一世,足矣。”

“師父,徒兒怎能不在乎你?”

他的身上已經落滿了雪,覆蓋了黑色的甲冑,潔白的耀眼。

就算孑然一身,就算窮途末路,就算天羽皆不能容……

“吾之此生,便如此了,哈哈哈!”

——

……

素月一揮手,道:“不提這些了!沒有意義的事。”

“那你想怎樣?”雲覓笑道,同時輕走兩步,伸手拂去了枝頭幾瓣凋零後餘下的白色花。

那花瓣慢悠悠的落下,姿態優雅。

素月抬頭仰望,天空十分明闊,可以看見數根巨大的鐵鏈被楔進天壤。

那鐵鏈是為了固定素月的居所,這裡太高了,只要往上飛一盞茶的時間,便可以觸控到首天的盡頭,也就是天頂的底部物質地層——天壤。

天壤是藍色的,玉石一般,冰冷而堅硬,偶爾有的地方還會有遊動的其他顏色的絲絮光華。

“這裡每天都很冷,我又有很多事情做,我已經太久沒有在意過流逝的時間。”素月黯然。

“我也好久沒有回去了——現在是魚骨樹結果的季節了吧。”

——

一股獨特的武魄瞬間彌散開去,一對潔白的羽翼撐開,擋住了那全部的十九支銀箭!

白羽零落,同風中破碎的白色花瓣共舞,不分彼此。

“去吧,去吧,悲哀的天使。”素月像是念著禱詞。

……

間不容髮之際,他再用盡渾身武魄,灌注成一支至強魄箭,對準天空,狂亂的風匯聚,誓要殺出一條生路。

“一箭!狂瀾!”怒吼聲響,那天空中屈膝拉弓的身影凝固成一瞬的蒼涼,那不甘的眼神因悲傷而絕望,因絕望而狂怒,化作令天地失色的無息一箭!

“就等你這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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