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羽墟2 風色天音
那樣宏偉美麗的巨塔一般層層疊疊的宮殿,就那樣在眼中倒塌了。
過了很久,宮殿坍塌造成的猛烈狂暴的罡風颳過來,如同無數小刀子劃過,初零臉上身上出現了很多道細小的口子,血珠滲出來,衣服也發出了一陣裂帛般的聲音,很快便失去了遮羞的作用。
又是好久,轟然斷裂聲才波動到此,如同滾滾的雷鳴。
“嗯……沒想到長久不活動,還算是費了點力氣……”劍不世自嘲般一笑。
初零滿眼震驚,等他終於回過神來之後,卯足了勁,才從癱坐在地的狀態中站起身來,額頭上全是汗,那是因為驚嚇過度。
“費了點……力氣??”初零驚疑不定地重複著劍不世的話,覺得這真是天下第一的嘲諷。
“我對你沒有惡意,你也不值得我拔劍——也許永遠。”劍不世還是笑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難以置信的表情依舊沒從初零的臉上消退,“你到底是什麼人?你……”他囁嚅著,“……那樣美麗的如同藝術本身般的東西,你不覺得毀掉了很可惜嗎?”初零又補上這麼一句。
宮殿倒塌的瞬間,初零不僅覺得震撼,還感覺很心痛,甚至有些怒氣。
從前只聽師傅姬明雪說過,武道有五重境界,古往今來,總有一些絕頂靈師,超越多數同階,成為了絕頂中的絕頂,達到了極境中的極境,乃為最強中的最強,這便是被稱作“升龍”的第五境。
升龍境靈師全力一擊可毀滅數萬跋甚至十萬跋之間的風物,一場絕頂之間的大戰下來,若不是在天空中爆發,少不得要破壞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跋的地域。
可是這劍不世隨手間顯露出來的武力,竟就有如此駭人威勢……
一千一百三十三萬跋……從風與聲所展現出來的距離判斷,從恰好處於光城邊界之處的自己所能近距離看到的宮殿的模樣推測……他應該不是在說謊……
太懸殊了。
絕頂之極限,他輕輕隨手一劃便遠遠超過,若是他正正經經來一下呢?若是他全力來一下呢?
那樣的“一下”,就是一個帝國也要一瞬間灰飛煙滅……
不可想象的“一下”……
初零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一個無比真實卻又異常虛幻的夢——但很快他就知道,他對他的想象,還是太簡單了點兒,而更久遠之後,他才徹底明白什麼是真正的“無可想象”。
劍不世看了初零一眼,那眼裡全是憐憫,彷彿高踞霜天之上的神靈,看著軀體卑微認知更卑微的生靈。
“我麼?可惜麼!哈哈哈哈……”劍不世仰天大笑起來,那笑聲實在張狂瘋癲,表情也是如同發瘋一般,與他剛才溫和的形象一點都不相符合,黑髮滾動如潮,銀衣獵獵。
整個地下空間都回蕩著魔音般的聲音,山體與雙城都在顫動,初零捂住刺痛的耳朵,他的雙眼也變得混沌而模糊。
瘋,確實是瘋,可是這等氣勢,實在令人戰慄……初零感覺,他一個人,就彷彿是世間的中心,沒有人能與他爭鋒,甚至連爭鋒的念頭都無法形成。
罡風正在逐漸變弱,光之城的中心處已經形成了一片支離破碎的地域,發光的寶石鋪在廢墟上,好像大地上的星帶。
等到劍不世停下那笑,初零卻看到了一個面色頹靡的普通的青年男人,像是鬱郁不得志——可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不得志?初零覺得自己眼花了。
又聽得那青年看著頭頂空無,喃喃自語:“都是多久前的事了……真是擾人不淺……”
青年忽得低下頭來,看著初零,那雙眼睛,清絕如啟明星。
黑色的霧氣從他身上氤氳而出,飄向了初零,初零不敢躲,霧氣便彌合了他身上的傷口。
初零感覺到刺骨的冰冷,但那冷並不傷人。
“啊,衣服也破了——也好。”劍不世看著初零稚嫩的臉龐和滄桑的眼睛,不由得又笑了,“看你活得這麼狼狽——可真讓我開心。”
初零隻覺得莫名其妙。
他又揮一揮手,疊好的紅色錦衣浮現在初零身前的虛空中。
“換上吧,雖然這裡只有你我,可不穿得正經些,總歸不太好。”
初零愣了愣,“紅色?——和你一樣好不好,銀色?”
劍不世大步上前,粗魯地一把把衣服搡在初零胸口,初零隻得接住。
“不好!”他說得很大聲,“穿上它!”語氣摻雜怒色。
初零不得不從命,可他遠不認為衣服的顏色就能成為他動怒的原因,至於根本,他也知道自己絕對猜不到,便不想。
紅衣著身之後,本就俊秀的初零,越發顯得風采卓然,一個明豔的翩翩少年。
“真美啊。”劍不世驚歎一聲,眼裡全是不加掩飾的欣喜。
初零嚥了口唾沫,不動聲色後退了一步——他覺得他可能明白了什麼。
劍不世看在眼裡,皺皺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懂什麼?不要胡思亂想,跟我走!”
——
看著平和的劍不世,初零小心翼翼地問道:“現在你可以跟我講講這裡和你自己的事情了嗎?——當然,你不說也沒關係,告訴我我怎麼樣才能走出這裡就好了。”
“這個世界太複雜了。”劍不世沒頭沒腦地說出這麼一句。
這不是廢話麼!初零眨巴眨巴眼睛,道:“確實。”
“很多事情講明白了,就沒意思了,你不覺得我還有這裡的一切很神秘很有意思嗎?”
“是很神秘,很有意思——所以我才更想知道。”初零很誠懇地說。
“我曾經到過很多地方,遇見過很多有趣的人,物,事。”劍不世一臉懷念。
“哦!那不妨講講?”初零道。
“有時候晴朗的天氣讓我煩躁,老想破壞點什麼。”
“……為什麼?”初零嚥了口唾沫。
“曾有人這樣說,人至極,無鞘無柄,劍至極,無念無心——你聽過嗎?”
“這個……沒有,不過好像又有點熟悉。”
“你覺得,極端怎麼樣?”
“極端?應該分情況吧。”
“修道也好,毀道也罷,其實皆已入道——對吧?”
“大概……對吧……”
初零感覺自己好像怎麼也跟不上劍不世的思路。
“相遇即是重逢,因為時間無限,空間永恆,生死來去之前之後,貫穿一切——我覺得這話真不錯。”
“嗯,不錯不錯。”初零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這樣木偶似的點頭應和,因為反正不管說什麼都會被無視掉。
“殺人的,一定是魔鬼嗎?”劍不世問。
“啊?”初零有點糊塗,“你覺得呢?”這樣的問題,還是不要胡亂回答為妙。
初零開始覺得這個男人的腦子有點不正常,也許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會莫名其妙的死在他手裡。
“我覺得?”劍不世看著頭頂上方,一片黑暗,“你叫什麼名字?”
“澈……四月澈。”
“那天的夕陽很美,像血一樣。”
“……哪天?”縱然像個木偶,初零也認為自己一定要說點什麼。
“光與暗,哪個更好?”
“你覺得呢?”
“劍也有生命,你知道嗎?”
“知道一點點——對了,你叫劍不世,這個名字真好,不世之劍——那你是不是劍術很厲害?是的,一定很厲害。”
“劍麼……”劍不世有些怔住了,“我有一把劍,叫墨世之光。”
“墨世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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