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一會兒,趙時晴就從秀秀口中,把這幾天的事情全都套出來了。
沒錯,是用套的,秀秀把她與楊勝秋的兩次會面一五一十全都告訴了趙時晴。
燭光下,秀秀的臉蛋紅撲撲的,眼波溫柔,大胖窩在她的懷裡,發出舒服的咕嚕咕嚕。
這一切那麼美好,燭光、少女、胖貓。
可是趙時晴的目光卻越來越冷,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被拐賣時遇到戶部衙役可以是巧合,那麼在客棧裡再次被楊勝秋遇到並且解圍,這就絕對不會是巧合。
趙時晴聲音冰冷:“那幾個柺子是慣犯,其中一個還上了海捕公文,是官府通緝的重犯,在他們的案子裡,你只屬於拐帶未遂,是最不值一提的,官府裡他們的罪證有一筐,隨便一個人證都比你更硬更鐵更能釘死他,根本用不著動用另外一個衙門的官員,跑到大街上找你取證。
再說,戶部是六部裡最忙的,正月裡其他官員全都在偷閒,差事全都堆到初來乍到的楊勝秋身上,他有多閒才會替京衙去盤問證人,跑到一個小客棧裡英雄救美?”
趙時晴每說一句,秀秀的臉色便蒼白一分,趙時晴卻沒有心軟,針不扎進肉裡就覺不出疼,秀秀是從大風大浪裡走出來的,卻還會被這樣漏洞百出的伎倆迷惑,只能說她還是被保護得太好。
在家裡時有爹孃保護,被滅門還有姐姐為她打算,她千里逃亡有大胖不離不棄,在張廚子那裡雖然從早忙到晚,卻也還有張野暗中護著,後來又遇到趙時晴,更是用不著她親自動腦子。
刀不用不打磨就會生鏽,人也是,腦子不用就會慢慢變得遲鈍。
趙時晴覺得,秀秀的腦袋就是變得遲鈍了。
秀秀怯生生,想要證明自己其實不是很遲鈍:“自從遇到柺子以後,我現在每次出門都會留意,沒有看到有人跟蹤我,真的沒有,楊狀元沒有跟蹤過我,又怎會知道我會去文廟街和富平客棧?”
趙時晴看著她:“你那天從賣顏料的鋪子裡出來遇到了柺子,你們的騾車停在文廟街口,街口第一家就是賣顏料的鋪子,楊勝秋能考上狀元,他本就比大多數人聰明,你猜這事他猜不到?
還有富平客棧,我且問你,你舅舅託人給你帶東西這事,是誰告訴你的?”
秀秀聲音越來越小:“是,是個小孩.”
“咱們衚衕裡的小孩嗎?叫什麼名字,哪家的?”趙時晴問道。
秀秀搖搖頭:“不是咱們衚衕的,我也不認識。”
趙時晴豎起兩根手指:“兩文錢,兩文錢就能僱到一個小孩來送信,兩文錢就能忽悠一個大姑娘自投羅網,你說值不值?”
秀秀臉色更白了:“怎麼會呢,可是那小孩說了讓我到富平客棧找從青河來的劉平,青河是我外家,這事也沒人知道吧。”
趙時晴冷哼一聲:“沒人知道嗎?咱們常去的那個早食攤子的老闆就是清河人,你還和人家攀過交情,說你從小就是在清河長大的,清河是你外家,每次和你一起去吃早食,那老闆都會多給兩根油條,怎麼,你忘了?”
秀秀現在的臉不白了,紅了!
她縮著肩膀,恨不能藏到殼子裡。
“二小姐,我是不是很笨啊?”
趙時晴嘆了口氣:“各精一道,你的聰明靈活都在手上。”
秀秀低頭看得自己的手,感謝這雙手,她還不是廢人。
可是,楊狀元真的是處心積慮算計自己嗎?
秀秀問出心中的疑惑:“我只是一個孤女,我家也是平民百姓,我有什麼能讓他堂堂狀元郎算計的?”
趙時晴問道:“他有沒有和你說起我?”
秀秀緩緩搖頭:“沒有。”
趙時晴說道:“那下一次就會說了。”
秀秀把腦袋搖成潑浪鼓:“沒有下次了,二小姐,真的沒有下次了,我再也不會見他。”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秀秀的心小小的痛了一下。
楊勝秋是除了長輩以外,她真真正正打過交道、且還有幾分好感的異性。
什麼?泥鰍和沈觀月、沈望星?
在秀秀眼裡,他們不是異性,他們只是小孩子。
至於蕭真,秀秀連他的真容都沒有見過,在她的認知裡,這位就不是正常人。
楊勝秋,是清風,是明月,是冬日枝頭上最白的那捧雪。
秀秀的頭垂得更低。
換作幾個月前,趙時晴肯定不懂秀秀的心思,可是現在,她懂了。
只是,秀秀的心思用在誰身上都行,就是楊勝秋不行。
趙時晴說道:“太子被廢的事,你知道的吧?”
秀秀點頭,這事京城就沒有不知道的。
“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從前,有位小公主”
這個故事裡,公主沒有嫁給心愛的王子,從此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故事裡的公主被送到寺院裡,脫下美麗的衣裙,換上最破的衣裳,每日砍柴洗衣挖野菜,吃不飽穿不暖,還是所有人口中的蕩婦。
故事裡的王子沒有繼承王位,他被奸人陷害,貶到偏遠的地方,日日夜夜活在痛苦之中。
而公主心愛的男人,卻在獻祭公主之後,受到大人物的青睞,還差一點成了大人物的女婿。
秀秀如墜冰窖,她直勾勾望著趙時晴,目光呆滯,良久,她才說道:“楊,楊,那個人真的還會找我嗎?”
趙時晴點點頭:“會,而且他還會向你打聽我的事”
那天晚上,秀秀輾轉反側,腦海裡天人交戰,直到快天亮時才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