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時晴從白爺家裡出來時,沒有看到街溜子,對了,人家有名字,芳名小月月。
趙時晴想到這個名字就忍不住想笑,一回頭,便看到跟在身後的泥鰍。
差一點把這條小泥鰍給忘了。
“東家,說好的兩顆金豆子一人一顆,可現在卻全都讓那小子拿走了,我只落得一兩銀子,東家,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吧,東家.”
得,這是給賴上了。
趙時晴可不是說話不算數的人,更何況.這小子那一身滑不溜手的功夫,她看上了。
“泥鰍,你家裡除了八十歲的老孃,還有其他人嗎?”
泥鰍臉一紅,東家這是在打趣他,一定是!
先前他說家有八十歲老孃,已經被東家無情打臉了。
他抓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被我阿爺從爛泥潭子裡撿來的,差一點就死了,阿爺原本已經金盆洗手了,為了養活我,又重出江湖。
大前年阿爺也死了,我家裡只有我和我弟,我弟才三歲。”
趙時晴糊塗了:“你弟弟也是你阿爺撿來的?”
“我弟是我撿的,我撿我弟的時候,阿爺已經不在了,我弟剛撿回來時,才這麼一點點大。”泥鰍用手比劃著襁褓的大小。
趙時晴點點頭:“你這身功夫是跟你阿爺學的?”
“是啊,我阿爺以前在江湖上有一號,後來傷了腿,就金盆洗手了,我小時候身子骨太弱,需要用人參,我阿爺被逼無奈,只好重操舊業,如果沒有我阿爺,我早就死了。”泥鰍的眼眶裡不知何時已經噙滿了淚水。
趙時晴說道:“你今年多大?”
泥鰍:“十五,我今年十五了。”
泥鰍的阿爺是大前年去世的,那時他只有十二歲。
十二歲的他,恐怕養自己都困難,可他卻又撿回來一個弟弟。
趙時晴想起一句話: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走,帶我去你家,看看你弟弟,接下來的幾天,你跟著我,我給工錢,放心,事成之後,我給你五顆金豆子。”
泥鰍先是一怔,接著便想到什麼:“東家,泥鰍沒本事,膽子也小,幹不了大事,東家您不用把我弟當人質要挾泥鰍,泥鰍不值得。”
趙時晴.你們京城的人,心眼子可真多。
“你放心,我就是陪你回去看看你弟弟而已,我不會把他帶走,也不會讓你去做危險的事。”
說著,趙時晴又摸出一塊碎銀子:“這個拿去給你弟弟買吃的。”
泥鰍心心念念是金豆子,趙時晴身上有金豆子,可她為什麼不給,卻只給一塊碎銀子?
因為她不想讓泥鰍覺得,金豆子來得太容易。
很多事情,一次兩次,第三次就會成為習慣,一旦你下次不給金豆子了,他就會覺得你小氣。
趙時晴既然想用泥鰍,在她對泥鰍還沒有完全信任之前,她不會掉以輕心。
至於已經給出兩顆金豆子的小月月,趙時晴表示這是兩碼事。
小月月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無論心態還是行事作風,都要比泥鰍老練,這樣的小孩,趙時晴看不透,也不敢用。
不過,有機會倒是可以合作。
就像是對待蕭真。
泥鰍雖然還在戒備,但是他接了那塊碎銀子,只是他一邊走一邊強調:“東家,我弟弟不是我的親弟弟,他只是我撿來的。”
話外音:你用他來要挾我,那是找錯人了。
趙時晴不動聲色,催促他在前面帶路。
泥鰍一萬個不願意,可是他不敢招惹趙時晴,這姑娘雖然年紀和他差不多大,但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且,人家的身手比他好,他除了會逃跑,別的什麼都不會。
就連這逃跑的本事,也折在這姑娘手裡了。
所以他不敢作妖,只能硬著頭皮在前面帶路。
路過一家點心鋪,泥鰍進去買了幾塊桂花糕。
也不知又走了多遠,兩側的房屋越來越破舊,道路也漸漸坑窪不平,看不到馬車,也看不到轎子,來往行人衣著破舊,一看都是窮苦人。
如果沒有泥鰍帶路,趙時睛真不知道華美富庶的京城,還有這樣的地方。
泥鰍在一個破爛的院子前停下腳步:“東家,我家就住在這裡。”
院子裡大門敞開,兩個粗壯的婦人正在院子裡劈柴,看到他們,其中一個笑著說道:“泥鰍,怎麼今天回來得這麼早,雜貨鋪子這麼早就打烊了?”
“今天老闆家裡有事,就提前打烊了。”
泥鰍一邊回答一邊偷瞟趙時晴,生怕趙時晴說出什麼,捅破他的身分。
趙時晴雙唇緊閉,目不斜視,像是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泥鰍既然一直沒讓街坊們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何必多管閒事。
這時,有個婦人看到了跟在泥鰍身後的趙時晴,趙時晴雖然一身粗布衣衫,頭戴斗笠,但是一看就是一個年輕姑娘。
“泥鰍,這姑娘是誰啊,你家親戚?你家還有親戚嗎?”
泥鰍張張嘴,正不知道要說什麼,趙時晴開口了:“我剛僱他他給我打短工,他說要先回家看看,我便跟著過來了。”
“什麼短工啊?”一個大嬸問道。
“我出來進貨,讓他給搬東西。”趙時晴說道。
住在這裡的人,並不會奇怪為何會是一個姑娘出來進貨,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有高門大戶才講究那些,普通老百姓可沒有那麼多規矩,不拋頭露面,吃什麼喝什麼?裡裡外外若是沒有她們這些女人操持,只靠男人,這個家早就散了。
因此,趙時晴這樣說,這兩位婦人不但沒起疑心,反而熱絡起來:“泥鰍這孩子可真能幹,下了工還要再去做短工,我說姑娘,你還缺人手嗎?我力氣可大呢,搬搬抬抬的活計全都能幹。”
趙時晴微笑:“這次人手夠用了,下次找你。”
這個院子很大,卻又不是那種方方正正的四合院,而是看起來像是隨便圍起來的院子,院牆有的地方是磚砌的,有的地方是用舊門板圍起來的,院子裡的房子同樣也是五花八門,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破。
泥鰍帶著她在一間屋子前停下腳步:“這是我家。”
他沒有開門,而是敲響隔壁人家的屋門:“嬸子,我回來了。”
“是泥鰍啊,門沒關,進來吧。”屋裡傳來婦人的聲音。泥鰍推開門,帶著趙時晴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