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不到明天了。聽說趙時晴真的來了,蕭真怔了怔,這麼快?雖是傍晚,可這會兒外面還很亮,但是屋子裡卻已經暗了下來。
蕭真讓大壯點了一根蠟燭,趙時晴進屋時,便看到明明暗暗的燭光中,那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
這張臉,配上跳動的火焰,平添了幾分詭異。
趙時晴安慰自己,臉雖嚇人,可是聲音好聽啊,再說,有求於人,就不要挑剔了。
於是趙時晴滿臉堆笑:“甄公子看上去氣色好多了,還是京城的水土養人啊,甄公子風采更勝從前。”
蕭真:你那虛偽的笑容已經出賣了你。
“說吧,你打聽那幾位御史有何目的?”蕭真問道。
趙時晴:“當然是為了讓我大哥離開京城啊,甄公子放心,我的目的只有這一個,至於朝堂上的那些人,我沒有興趣,我們梁王府也沒有興趣。”
蕭真點點頭,沒有再問,直接切入正題。
“靳御史寒門出身,一向以清流自居,他家中只有一妻,妻子膝下僅一子,子息單薄,他卻沒有納妾,甚至連通房都沒有。
他曾彈劾家父蓄養外室,也曾反對皇帝選秀。
然而靳御史還是舉人的時候,曾與堂嫂私通,並且生下一子,後來靳御史高中進士,被榜下捉婿,迎娶了現在的靳夫人,靳夫人出身商賈,嫁妝豐厚,靳御史因此成為視金錢如糞土的清貴。
堂兄去世後,靳御史以報答堂兄當年的恩情為由,將堂嫂和那個兒子一起接入府中,堂嫂的父親是位落魄書生,堂嫂素以出身書香門第自居,以此來襯托靳夫人的庸俗不堪,滿身銅臭。
靳夫人並不知情,一直真金白銀供養著這一家子”
蕭真說到這裡,頓了頓,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前世靳夫人積勞成疾,三十多歲便香消玉殞,她死後,堂嫂便成了靳府的女主人,並且四處散播謠言,讓靳御史厭憎靳夫人所生的兒子,轉而培養那個私生子。
這件事最終被揭露出來,是靳御史後來的續絃夫人,這位夫人雖是二嫁,但出身高門,進府後和堂嫂短兵相接一場宅鬥,這位夫人便發現靳御史對侄子過分疼愛,她覺得不正常,便派人去靳御史老家尋訪昔日故人,又收買了堂嫂身邊的婆子。
這期間續絃夫人有了身孕,堂嫂擔心她生下兒子,會影響到自己的兒子,給夫人暗中下藥,夫人小產。
於是當續絃夫人查出真相後,便告訴了自己的孃家。
先是找了個藉口與靳御史和離,前腳和離,後腳便告了御狀。
人證物證俱在,靳御史貶官外放,死在路上,傳說是原配夫人的孃家買兇殺人,但無證可考,最終不了了之。
這件事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幾乎無人不知,然而卻不是現在發生的,而是多年之後的事了。
現在那位原配的靳夫人也還活著,堂嫂母子剛剛進府,靳御史還是一位好丈夫好父親,目下無塵的清流典範。
蕭真只講了靳御史的事,趙時晴便張大了嘴巴,這位靳御史,深得她心啊。
這個人渣,用來敲詐勒索,簡直不要更合適。
“.孫御史在朝堂上有鐵嘴銅牙之稱,可實際上卻畏妻如虎。
孫夫人是將門虎女,性如烈火,孫御史總喜歡講大道理,咄咄逼人,有一次,他頭破了仍然堅持上朝參人,對外說是仗義直言,被人報復,其實卻是被孫夫人打傷的。”
“.錢御史與吏部林侍郎水火不容,其實私底下兩人是有來往的,且還是金錢往來。”
“世人只知道宮裡的付嬪娘娘是石御史的表妹,卻並不知道,這二人曾經私訂終身,且,石御史一直都是付嬪娘娘最信任的人。”
前世,這兩人的事最終還是傳到了永嘉帝耳中,石御史自盡,付嬪娘娘死在冷宮之中。
趙時晴挑出這四位,是因為這四位御史目前在都察院裡風頭最勁,事實證明,她果然問對人了,這些事情,幾乎都是後來才為人所知,別說趙廷晗了,現在這個時候,除了他們自己,整個京城,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蕭真當然不會告訴趙時晴,這都是他在前世知道的,因此,此時此刻,在趙時晴眼中,蕭真簡直就是京城百曉生,太神奇了,連人家和初戀情人的事情都知道。
趙時晴千恩萬謝,美滋滋屁顛顛地告辭了。
望著她的背影,蕭真有點後悔,他今天的話是不是有點多,這小姑娘該不會懷疑什麼吧。
這小姑娘看著古古怪怪,可其實很聰明,一點就透,萬一被她發現他是重生的,該不會把他當成老妖怪吧。
蕭真想多了。
走出蘇記茶鋪,趙時晴就把蕭真這個人拋到九霄雲外了,她心裡想的只有那四位御史大人。
她把這四位挨個想了一遍,最終決定,還是讓靳大渣渣承擔所有吧。
至於其他三位,夫綱不振的孫御史和被皇帝搶走心上人的石御史,這兩位已經夠可憐了,自動出局。
錢御史與林侍郎牽扯太多,此人怕是不能用完就扔,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不用了。
點兵點將,趙時晴點中了靳御史,她已經決定了,她要讓靳御史盡情燃燒,最後變成貨真價實的廢渣渣。
當然,她也會順便給靳夫人提個醒,同為女子,當然要幫忙了,那位偷小叔子還要鳩佔鵲巢的堂嫂就免了,趙時晴已經把她開除出女籍了。
三天後。
三駕馬車和兩駕騾車悄悄停在一家布莊子門外,一箇中年人從馬車上跳下來,走進布莊。
片刻之後,布莊子裡的所有夥計全部出動,一匹匹的白布被搬上馬車。
整個布莊子的白布都被搬了出來,可是這五輛車還是沒有裝滿。
沒辦法,布莊子的掌櫃只能去隔壁街上的同行求援,最後是三家鋪子一起,才把這五輛車全部裝滿。
訊息當天便傳開了。
因為這買的不是普通白布,而是上好的孝布!沒錯,孝布也分三六九等,能往這五輛車上搬的,都是最好的孝布。
瞎子都能看出來,這是死人了,而且死的這位身份不低,不對,是很高才對!緊接著,三家鋪子裡跟車去結帳的夥計回來了。
“是梁王府,這些孝布全都是梁王府買的。”
梁王世子快要死了,這是提前做準備了。
與此同時,靳御史的侄子忽然失蹤了。
府裡的人找了一天一夜,結果靳大侄子被人扔到了自家門前。
十五歲的靳大侄子臉色有些古怪,家裡人都以為他是被嚇著了。
靳大嫂子問他是被什麼人綁走的,他一言不發。
靳御史一向將這個侄兒視如己出,再說,兒大避母,那就由他這個叔叔兼親爹來問吧。
待到屋裡只有叔侄二人時,靳大侄子終於開口了:“叔,你真的是我親爹嗎?那些人說你才是我爹,是你和我娘偷情生下我的,是嗎?”
靳御史只覺五雷轟頂,他藏了多年的秘密,還是被人知道了!
“他們讓你今晚亥時到城外二十里的雷神廟,還說如果你不去,或者設下圈套,明天這個時候,延安伯府就會知道這件事。”
幾天前,靳御史剛剛彈劾了延安伯寵妾滅妻,延安伯被罰了一年俸祿,還被迫發賣了最心愛的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