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信仰的狗
失去了女兒的皆殺·米納克羅斯越發孤僻了。
他比以前說更少的話,有的時候一天也不見他說一句話。
他的生命好似一條流過沙漠的河,混入了太多沉重的沙子,最終滲入到黑暗無光地下,從岩石的縫隙中感受被積壓的痛楚。
悲傷與痛苦是爆發性的體驗,但失望卻是一天天積累起來的,並逐步逐步向著絕望發展。
人不是輸入指令就能運作的機器,人不能被要求永不停息地向前,因為他早晚有一天會累,會衰老,會再也無法邁動步子,他的心會走不動路。
這一點,哪怕是草原上健壯的男子也不例外吧。
故事到了這裡,已經差不多到了尾聲,因為皆殺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了。
哦不,請等一等,他不是還有一個孫女嗎?或者應該叫外孫女?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
。。這些也都並不重要了,因為這不會是一個能用很長時間的名字,相比,她將延續自己父輩的前路,最終走向無可奈何,令人可悲的命運吧?
不過姑且還是說一下。
歐菲莉亞的孩子名叫莉安娜,這是一個女孩子。
莉安娜的生命很短暫,短暫到她根本就沒有來得及親身感受一下這個世界的冰冷和殘酷,好讓那致命的毒藥滲入到生命的每一個年輪中,成為昨日的陰影與明日的枷鎖。
在皆殺四十八歲生日那天,正好趕上了他們的部族承接歷年奉獻的儀式。
而被選中的,將要完成奉獻的物件,正是莉安娜。
莉安娜·米納克羅斯,這是一個很短促的名字。
奉獻儀式是榮耀與光明的代稱。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儀式,至少萬物之母冕下是這麼想的。
草原之上的遊牧民族與野蠻的山中居民和文明的城市居民都有所區別,他們的文明程度介於兩者之間,獻祭方式也與自己的文明程度相匹配。
歷年奉獻的儀式時間不固定,完全是看夏的心情,等到哪天她有心情了,就會將神諭下達到某個部族的祭祀那裡,再由祭祀傳達她的旨意。
很多部族祭祀直到老死都沒有接到過萬物之母的神諭,並引以為憾,對於這些將自己的全副生命都奉獻給宗教的狂信者來說,沒有什麼能夠比得上聽到偉大母親的聲音。
歷年奉獻儀式對於任何被臨幸的部族而言都是無上的光榮,當儀式舉行的時候,哪怕是有外鄉來的貴族老爺想要旁觀,也得安安分分地待在人群裡,無法得到優待。
因為,儀式會受到偉大母親的注視。
對於生活在信仰體系中的人們而言,沒有什麼比母親的寵愛更加重要的了,他們一日三餐,洗手拖地,工作睡眠時,都會習慣性地向偉大的萬物之母夏禱告一番,或是懺悔自己工作生活中的過錯,或是祈求計劃順利。
所謂“奉獻”,對於賜下了名為“生命”的奇蹟的萬物之母而言,這都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小回饋,算不得什麼。
無論夏發出什麼樣的神諭,提出什麼樣任性的要求,最終都會被得到百分百的執行。
這一點,祭司們的體會尤為深刻,他們比普通人付出的要多得多,並希望自己的生命將完完全全地為萬物之母服務。
歷年奉獻儀式的內容很簡單。
按照古老先祖們的口口相傳,萬物之母夏會從人群中挑出一人,給予它拜服在自己腳下的無上榮光。
那位萬物之母挑選出來的人,將會在它某位親近之人的陪同下走過春夏秋冬的萬般世界,踏過重生與破滅的終焉之國,最終來到夏所在的美好世界。
哪裡會有青草與鮮花,會有和諧有愛的人,有藍天白雲,有世間一切美好。
但唯獨不會有奉獻者曾經所擁有的一切。
陪同之人將會受到母親大人的獎賞,成為許可權者,並被送回人世。
儀式當天,整個米納克羅斯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氛,因為這樣的歷年奉獻將帶來無上的光榮,以及周圍部族的巴結與討好。
就和學校裡先進班級的流動紅旗差不多的性質。
所有人都在笑。
同族的人在笑,他們送出一段距離之後就會回去開始酒宴。
外鄉的人在笑,他們要陪米納克羅斯人一起享受奉獻儀式的成果,到時候,還會有來自草原部族共主派人送來的慰問品。
那個曾經勸說皆殺續絃的老族長在笑,那些看著歐菲莉亞長大的人在笑,前不久還抱過莉安娜的大叔大嬸也在笑。
他們都在笑。
皆殺沒有笑。
他知道這些人沒有什麼惡意,只是每當他環視周圍,看到這些人的笑臉時,他都會感受到一陣陌生。
他總懷疑這樣陌生的東西也許和自己是不同的物種。
要不然,為什麼他們會笑呢?
自己做不到。
他的臉似乎已經失去了這樣的功能。
哪怕扯開嘴角,也只會露出比哭還難看的臉。
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
沒有人會明白。
也沒人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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