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別了兒子之後,蘇菲又回到了自己寢宮的會客室當中,而這時候,來自於法蘭西的吉維尼女侯爵夏奈爾,已經等候在這裡多時了。
和蘇菲一樣,如今的夏奈爾也已經來到了中年,歲月不可避免地在她的眼角留下了痕跡,不過,她的魅力依舊不減。
而且,雖然她衣著簡樸,不施粉黛,但常年參與機要事務的經歷,又讓她鍛煉出了一種精緻幹練的氣質。
一見到蘇菲,她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畢恭畢敬地向蘇菲行禮。“皇太后陛下,我很榮幸能夠覲見您。”
“好啦,這裡就我們兩個人,別搞得這麼生分。”相對於她的拘謹,蘇菲卻只是隨意的擺了擺手。
接著,她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熟得不能再熟的老熟人,確認她一如往常之後,才安心地嘆了口氣,“夏奈爾,能夠看到你安然無恙,我很高興……當收到巴黎傳來的訊息時,天知道我有多麼擔心你們!”
蘇菲這不是客套話,而是真心實意的感到高興。
當年她們之間是主僕,蘇菲在夏奈爾面前頤指氣使為所欲為,如今,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反倒是“平等”了許多,蘇菲已經把夏奈爾當成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甚至沒有之一。
畢竟,夏奈爾參與了她一生當中的所有大事,親眼見證了她最喜悅、最悲傷、最欣慰的一個個時刻,世界上除了那個狗東西之外,也只有夏奈爾最瞭解她了。
感受到了蘇菲的關心,夏奈爾心裡也很高興,她拋開了隔閡君臣的禮儀,而是以朋友般的身份,上前輕輕地擁抱了面前這位位高權重的皇太后陛下,“陛下,我們一切都很好,有勞您費心了。還有,看到您和弗朗茨陛下平安無事,我也感到無比的喜悅……”
說完之後,這對“老閨蜜”互相對視了一眼,彼此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不過,現在就斷言災難已經過去,顯然還為時甚早。
所以,在久別重逢的喜悅之後,蘇菲又回覆到了原本的高冷太后的狀態。
“雖然維也納算是安定下來了,但現在要說什麼平安無事,那可早得很呢……”說著說著,她苦笑了一聲,“今天我之所以來得這麼晚,就是因為剛才還在和我兒子為了收拾這些爛攤子而煩惱呢。”
其實就算她不說,相交已久的夏奈爾,也能夠從蘇菲依舊精緻的臉上,看出那一絲無法掩飾的疲憊和擔憂。
至於蘇菲在擔憂什麼,夏奈爾自然也非常清楚——她可不是什麼幽居深宮的貴婦人,而是實實在在地參與到了帝國的統治核心當中。
她當然知道,眼下哈布斯堡帝國內憂外患,南北反賊蜂擁而起,大有糜爛之勢。
而她這次偷偷過來,不僅僅是為了探望皇太后,同樣也是為了幫助她排憂解難而來的。
“您承擔如此重任,苦苦支撐這份幾百年的家業,真是不容易。”夏奈爾忍不住用同情的眼神看著蘇菲,“世人對您太過苛責了,誰又能體會到您把帝國維持至今的艱辛呢!”
“誰讓我倒黴,接受了這樣的工作。”蘇菲又冷笑了一聲,然後又很快進入了正題,“夏奈爾,他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陛下讓我告訴您,只要他還在皇位上,只要他一息尚存,他是絕對不會拋開您和孩子的。”夏奈爾一字一頓地轉述著主人的話,“他會用盡全力來幫助您支撐帝國,並且不容許它出現缺損。匈牙利和倫巴底都必須依舊處於帝國的治下。無論是經濟援助還是軍事援助,只要您開口,他一定會滿足您的要求。”
聽到如此斬釘截鐵的承諾,蘇菲儘管早就猜到他會這麼說,但眼下還是禁不住開心。
越是在危急關頭,她越是渴望精神上的安慰,雖然他並非自己丈夫,但是在心理上,她卻一直把他視作老公,如今兩個人能夠相互扶持,婦復何求呢?
“算他有良心。”她滿足地閉上了眼睛,消化著此刻的喜悅,“我們也會盡全力保護他的,無論遭遇什麼。”
在做出決心表態之後,夏奈爾又跟蘇菲透露了一個訊息。“陛下已經決定了,在近期內就讓基督山伯爵大人出任首相。陛下認為,這一次的動亂,固然有必然因素,但是當權者的疏忽和懈怠都是無法容忍的,現在時局動盪,帝國需要一個鐵腕人物來恢復法律和秩序……而現在,除了伯爵大人之外,再無更好的人選。”
“埃德蒙嗎?”蘇菲倒是也沒有太驚訝,畢竟這些年來,基督山伯爵大人早已經嶄露頭角,人人都知道他是皇帝寵臣,現在終於被推上首相大位,多少有點實至名歸了。
不過,她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有些疑慮地問,“他不是個義大利人嗎?現在讓一個義大利人當首相,會不會進一步鼓舞那些義大利叛亂者的信心?”
蘇菲問得委婉,但她實際意思卻很明顯,她很討厭義大利人,而且現在精力被匈牙利所牽扯,顧不上義大利,所以她尤其懼怕義大利進一步生亂。
而夏奈爾當然有察言觀色的本事。
她心裡暗笑,伯爵那所謂的“義大利”血統,都是已故的塔列朗親王當年幫他編造的,他一個土生土長的法國人,哪來的什麼義大利情結?
當然,這種事她也沒必要說出來了,所以她只是搖了搖頭。“伯爵先生雖然是義大利名門出身,但是他對帝國、對陛下的忠誠卻不容置疑,您放心吧,他絕對以帝國的利益為優先,斷然不會去聲援那些義大利人的。”
說到這裡,她又話鋒一轉,“其實,我來奧地利,正是要告訴您一件有關於義大利的大事呢。”
“什麼大事?”蘇菲反問。
“眼下,義大利如此動亂,不光是米蘭一地,羅馬、托斯卡納、帕爾馬也已經完全失去了秩序,撒丁王國似乎也在蠢蠢欲動。所以,陛下已經決定了,他要出兵義大利,協助教皇收復羅馬,並且保護芙寧娜公主。”
奧地利在義大利擁有大量的利益,法國出兵義大利這樣的大事,自然要提前說一聲。
而蘇菲聽後,頓時大喜。
她正擔心自己對付匈牙利的時候,義大利後院起火,現在法國主動幫助平定義大利,那就等於解除了她的心腹之患——換句話說,她頭上的巨石一下子輕了一半。
不過,當權久了,她自然也有統治者的本能,在最初的狂喜過後,她馬上回復了冷靜,然後狐疑地反問夏奈爾,“那法國需要得到什麼樣的條件?”
“您不用擔心,陛下對哈布斯堡家族的資產絕無覬覦之心,無論是帝國的直屬省份,還是托斯卡納、摩德納這樣的家族領地,我們絕不會索要半分。不過,為了保護教皇,在幫助教廷收復羅馬之後,帝國將會長期在教皇直屬領地裡駐軍,幫助維持秩序,當然這絕不會影響到其他地方。”
這就是說要駐軍羅馬,挾制教廷了嗎?這羅馬王還真要名副其實了啊……蘇菲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