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座。”
山城機場的停機坪旁站滿了軍統高層,眾人一一向走下飛機的左重敬禮問好,左重微微點頭大步向前,帶著何逸君鑽進了一輛轎車之中。
轎車很快啟動朝著市區開去,副駕駛的鄔春陽轉頭說道:“副座,黑室那邊安排好了。”
“恩,位置在什麼地方?”左重閉著眼睛問道。
“黃桷椏的劉家花園。”鄔春陽說了個地名,繼而補充了一句:“為求偵收便利,偵聽點設在劉家花園對面的人頭山上。”
“人員的來源呢?”
“我們抽調了岱山公司、機要室研究組、密電檢譯所這三家的精幹特工以及大量在日本留過學的數學家。”
就這樣左重問,鄔春陽答,兩人聊了一路,車隊最後在學田灣的一棟洋房外停下。
洋房看著有三層,依山而建,環境頗為幽靜,不時有穿著體面的住戶進進出出。
“副座,這是我們給亞德里先生在山城安排的住所。”鄔春陽小聲介紹。
左重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小樓,邁步朝樓內走去,其餘特務見狀連忙跟上,嚇得過往行人趕緊讓開道路。
小樓內部的裝飾也是西洋風格,地面是一水的柚木地板,看著油光鋥亮,特務們踩在上面發出沉重的咚咚聲。
許是被腳步聲驚擾,其中一個住戶猛地拉開大門準備罵人,但當看到十幾名錶情嚴肅的壯漢後,此人笑著將門重新關上。
“哎喲,嚇死人了。”
住戶背靠門板,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連鼻樑上的圓框眼鏡都差點滑落到地上。
喘了好幾口粗氣,住戶轉身貼著大門偷聽外面的動靜,隱約聽見那些壯漢的腳步在走廊盡頭消失。
半個小時後,腳步聲再次響起,住戶站在窗前目送不速之客坐上掛著軍牌的轎車揚長而去,眼中不禁閃過好奇之色。
據他所知,走廊盡頭住的是一個洋人,前幾天剛剛搬過來,軍方的人為什麼會來見對方?
要知道,樓裡的房客多為文化名人,莫非軍方又在行迫害之事?住戶心裡癢癢的,作為一個記者,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情,他必須向外界曝光。
可惜先前沒來得及開啟相機,否則照上一張照片也是好的,尤其是那個領頭的青年男子,一看就不像個好東西。
想著想著,住戶啪的一下拍向腦門,拿起公文包就往外跑去,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也不知道身後跟了一人。
當晚,住戶與幾個同事來到一家小酒館打牙祭,席間無意談到了此事,引得罵聲一片。
民國的軍人和文人素來關係緊張,一方說對方是書呆子,一方說對方是臭丘八,互相看不順眼。
住戶的某個同事神色激憤,用力將酒杯砸向桌面,酒水灑了許多,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沉聲跟眾人說了一件事。
“哼,論荼毒百姓,這幫果軍比起日本人來絲毫不差,你們不知道吧,豫省去年餓殍遍地,第一戰區的蔣、湯二賊竟然還縱兵搶糧。”
眾人訝然,不過馬上恢復了平靜,在國府這片土地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今年年初,《時代》週刊駐山城慶記者白修文無視政府禁令發表了關於豫省的文章,某人得知後大發雷霆,指責這是在造謠、抹黑,要求時代週刊老闆解僱對方,結果遭到拒絕。
無奈之下,日理萬機的某人於百忙之中籤發手令,要求《時代》週刊停刊三天,這個懲罰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要知道,國府的運轉全靠美援,某人對美國盟友一直是有求必應,這還是第一次說不。
酒館裡的交談聲越來越大,周圍酒桌上的食客聽完也加入了討論,將國府和某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完全沒將櫃檯上的【莫談國事】牌子放在心上。
這時,一個文員打扮的男子湊到洋房住戶旁邊,小聲詢問:“先生,你說的那個洋人,會不會是政府派來監視你們的密探?”
住戶打了個酒嗝,腦袋搖得飛快:“不可能,我與羅伯特先生聊過,他是位有教養的紳士,絕不會是特務。”
“哦?”男子作好奇狀。
有了捧哏的人,住戶的談興更濃,他滋溜喝了口酒道:“羅伯特先生是芝加哥大學的高材生,精通無線電與數學,怎麼可能當密探。”
問話的男子噢了一聲,笑眯眯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沒過多久便起身結賬走人,沒有再參加下面的討論。
推開掛著厚油布的店門,此人看了看左右,快步走進了一條小巷,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黑暗中,某個隱蔽的角落裡,有人在紙上記錄了什麼,而後跟另外一人小聲交談。
“這是第幾個了?”
“第三個了,跟蹤工作由其它弟兄負責,咱們只需要將老鼠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