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寧書院的梧桐越發茂密了,似乎又到了一年中最熱的光景。
躁熱的天氣難免讓人覺得厭煩。
即便那些努力求學的書生,此時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日歸日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獫狁之故……”
何文石正在前面搖頭晃腦地叫著,底下的學生倒是一副無精打采之態。
睡的睡,趴的趴,全然不把何先生的講學當回事。
更可氣的是坐在後排的伍斯年。
他本不是桐巷之人,自然不應歸東寧書院管轄。
倒是伍大人不知從哪裡聽說東寧書院的風氣尚佳。
偏偏要把這個紈絝的大少爺送到這裡來,可是讓何文石吃了苦頭。
正如此刻,伍斯年正翹著二郎腿,嘴裡還不知道在哼唧著什麼豔曲。
他手中的黃色扇面一展,極為悠閒地給自己扇著小風,全然不把站在前面的教書先生放在眼裡。
老先生咳嗽了一聲,一雙兔子般小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伍家大少爺。
“伍斯年,來,你把這一段給大家背一下。”
何老先生眉頭緊蹙,似乎教了這麼多年的書,他還未見過如此不學無術之徒。
伍家大少又怎麼會把區區一個教書先生放在眼裡,他鯨嘴一斜。
“明明知道我不會,先生又何必這般強人所難呢?”
伍少爺依舊悠閒地扇著小風,他生得俊朗,只是肚子裡沒有墨水。
遊手好閒對於我們伍府大少爺來說,只是他正常的生存狀態罷了。
刺耳的堂木一拍,墨書堂忽的安靜了下來。
方才趴在桌上熟睡的幾個白臉書生,此時也被何文石的堂木嚇醒了。
他們戰戰兢兢地坐起來,朦矓中聽見了老先生的責罵聲。
“豈有此理?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要來桐巷求學。”
“老夫教學十載,就從未見過像你這般的後輩,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何先生年紀大了,稍一發怒便喘得厲害。
伍斯年自然不會把尊師重教這樣的規矩當回事,少年用手撥弄了下自己的青絲。
“朽木有什麼不好?放在那裡無人修剪倒也能存活。”
“先生又何必要管得這樣寬,省些氣力,免得氣壞自己身子。”
眾書生的眼光都看向伍斯年,他反倒是一副自認光彩的模樣,嘴中的小曲哼得更起勁了。
墨書堂的氣氛冷到了極點,連顧思遠這小子也看不下去了。
他轉而白了伍斯年一眼道:“喂,你少說兩句吧。”
何文石指著這小兒,兩隻手指氣得發抖。
“你,既是如此真是枉費了伍大人的一番苦心,他還指望你早日中功名,能有作為。”
“可是你呢,全然沒有一點知書達禮的樣子……”
何先生的話泛著唾沫星子,聽得伍斯言煩躁不已。
少年有些喪氣地皺眉道:“何老頭,你少說兩句不行。就算我什麼也不學,什麼也不背。”
“不入仕途,伍府的銀子也夠本小爺一輩子游山玩水,又幹你老頭何事?”
“滾出去。”
何文石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氣,儘管他平日裡從不對弟子這種態度。
“滾就滾,有什麼大不了的。這書院我還不想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