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的意思…”梶原千春謹慎地開口,迅速理解了松井的暗示,“是臨城站的內鬥已經激烈到需要動用非常手段清除對方核心的地步了?這確實…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難得的契機。”
她眼中銳光一閃,“坐山觀虎鬥,甚至…推波助瀾?”
“不錯。”松井讚許地點點頭,對學生的領悟力很滿意。
“混亂是他們內部的裂痕,卻是我們窺探甚至介入的良機。方如今若死,臨城站行動組,甚至整個情報站必然大亂,短期內難以恢復元氣,對我們有利。若他不死,也必與幕後主使結下死仇,特務處內部將永無寧日,同樣對我們有利。”
他話鋒一轉,語氣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至於稻葉君……他最近似乎對南京發生的事情格外‘熱心’。我也將此訊息透露給他,他表示對此事非常感興趣。不過,我終究是有些不放心。”
松井沒有點破,但梶原千春立刻明白,老師擔心稻葉昌生擅自行動、可能打草驚蛇甚至干擾局面。
“老師是希望……學生去約束稻葉君?以免他破壞了對方如今的刺殺計劃?”
梶原千春試探著問,心中卻是一沉。
約束稻葉昌生?
這任務比直接刺殺方如今可能還要棘手。
松井直輝擺擺手,眼神深邃:“約束?不必刻意。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只是需要引導。
讓他去查,讓他去‘湊熱鬧’,但要讓他明白,他的‘熱心’應該用在為我們‘看清老虎如何相鬥’上,而不是自己跳進籠子裡,把水攪得更渾,卻讓我們什麼也看不清。”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有時候,水渾了,才能摸到魚。但摸魚的人,得知道哪條魚是我們想要的。”
“哈依!學生明白了!”梶原千春瞬間領會。
老師這是要利用稻葉昌生的“活躍”作為一枚探針,深入刺探特務處內鬥的真相。
同時又要將他可能的破壞性衝動,引導到對特高課有利的方向——
比如,確保方如今與其對手的鬥爭能“順利”進行下去。
或者,在關鍵時刻“幫”其中一方一把,讓這場內鬥燃燒得更猛烈、更持久。
這是一個需要極高技巧的平衡術。
“很好。”松井直輝滿意地頷首,“南京這潭水已經動了,我們需要更清晰的視野。去吧。”
“哈依!”梶原千春深深鞠躬,起身退下。
走出安全屋,初冬的冷風讓她精神一凜。
南京的天空陰雲密佈,一場圍繞方如今的刺殺風暴剛剛過去,而另一場由她的老師親手撥動的、更危險也更精妙的暗流,正悄然成形。
稻葉昌生……她想到這個名字,眉頭微蹙,但眼神已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與銳利。
老師這是在敲打那個不安分的師弟,也是在考驗她們。
老師的棋局已經佈下,而她和稻葉昌生,將是其中兩枚關鍵的棋子。
……
南京一處不起眼的寓所內,厚重的窗簾嚴密地拉攏,只留一盞昏黃的檯燈,在書桌一角投下孤寂的光圈。
稻葉昌生席地而坐,腿上鋪著一塊深色的絨布。
他正全神貫注地保養著他的新夥伴——一支修長、線條冷硬的三八式改狙擊步槍。
他本想搞到一把九七式狙擊步槍,但這種新式的狙擊步槍目前還在測試階段,只能退而求其次。
三八式改狙擊步槍,也就是三八式步槍改裝的狙擊型,這種步槍採用6.5mm口徑,配2.5倍或4倍光學瞄準鏡。
說起來,這槍是大日本帝國軍工的驕傲,1936年才少量配發給他們這些執行特殊任務的精英。
6.5mm口徑,足夠在精準射擊中提供穩定的彈道和足夠的殺傷力,同時又比更大口徑的步槍更易於隱蔽和控制。
稻葉昌生對武器有一種近乎癲狂的痴迷,檢查時的動作一絲不苟,近乎虔誠。
先是卸下彈倉,仔細檢查彈簧的張力,指尖拂過冰冷的金屬,感受著每一個細微的凸起或磨損。
接著,他抽出長長的通條,纏上沾了槍油的軟布,一遍又一遍地從槍口緩緩探入,直到從槍機後端穿出,清除著理論上並不存在的微塵。
每透過一次,他都會對著燈光檢查布條的潔淨程度,彷彿在進行某種神聖的儀式。
然後,他小心地分解槍機元件。
撞針、擊針、抽殼鉤……每一個小零件都在絨布上排列整齊。
再用細小的毛刷蘸取特製的輕質槍油,清除縫隙中的油垢,再用鹿皮仔細擦拭每一個部件,直到它們在昏黃的燈光下泛出幽藍而冷冽的光澤,機械結構運轉順暢,毫無滯澀。
最後,也是他最在意的部分——那具安裝在槍身上方的4倍率瞄準鏡。
他用專用的鏡頭紙,呵著氣,極其輕柔地擦拭著兩端的鏡片,調整著目鏡的焦距環,直到視野中的十字分劃清晰得如同刻在視網膜上。
閉上左眼,右眼緊貼目鏡,虛瞄著窗簾縫隙透入的一絲極微弱的光,十字線穩定地分割著那片微弱的光明,沒有絲毫的晃動或偏差。
做完這一切,他才開始精心挑選黃銅彈殼的6.5mm有坂步槍彈。
一顆顆地檢查,剔除任何有細微凹陷或鏽跡的,只留下完美無瑕的彈丸。
用指尖感受著彈頭的圓滑與一致,然後將它們五發一組,壓入橋夾,再裝入彈倉。
金屬摩擦發出清脆而令人安心的“咔嚓”聲。
“真是把好槍啊!”
“不過,若是沒有老師的情報,你也只能靜靜躺在箱子裡,要感謝老師啊。”
稻葉昌生心中暗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槍身。
連特務處內部如此隱秘的傾軋,目標直指那個方如今,都能如此迅速地掌握細節。
方如今這個名字,像一根刺,早就紮在了稻葉昌生的心裡。
方如今,幾次三番讓帝國的事業受挫,手段凌厲,名字早已上了內部的清除名單。
只是沒想到,還沒等他們動手,對方自己人先要清理門戶了。
“這真是太有趣了!”
一股混雜著嗜血興奮和強烈競爭欲的情緒在他胸腔裡翻湧。
獵殺一個強大的、正處於風暴眼的目標,遠比清除普通目標更令人激動。
這不僅是任務,更是一場證明他稻葉昌生才是帝國最鋒利尖刀的表演。
老師的訊息來得太及時了。
這意味著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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