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日落前,我要看到審訊室那個新抓去的人犯——永遠閉嘴。”他另一隻手從懷裡摸出個絲絨盒子,啪地彈開,裡面赫然擺著一個精緻的白色小瓷瓶,隨手晃了晃。
“裡面的東西很管用,只需要幾分鐘就可以見效。”
程副科長兩腿發軟:“不……不,這不行。”
“令公子今年八歲了吧?聽說在金陵小學讀書?”中山裝蓋上盒子,“小孩子的手指頭應該很嫩。”
“你……你……”
“記住,明天日落前。”中山裝退後一步,少一根手指,或者.少一隻耳朵。”
皮鞋聲消失在樓梯轉角時,程副科長才發覺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掐進掌心。
程副科長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現在他徹底明白了:自己不過是兩方勢力博弈的棋子,而棋子的結局往往都是被吃掉。
他蹲下身,拽著小偷屍體的衣領拖向浴室,血在地板上拖出一道暗紅的痕跡。
擰開水龍頭,冷水嘩啦啦地衝刷著屍體蒼白的面孔。
先是熟練地翻檢著死者的口袋——錢包、鑰匙、半包皺巴巴的老刀牌香菸,還有一張被血浸透的紙條,字跡已經模糊不清。
這個傢伙應該是中山裝用來試探自己的,稀裡糊塗被人卸磨殺驢做了鬼,也算是他的命。
程副科長面無表情地扯下屍體外套,裹住那顆被子彈貫穿的頭顱,防止血跡繼續滲出。
隨後從櫥櫃底層翻出麻繩和油布,將屍體捆紮嚴實。
浴室鏡子裡映出他冷硬的臉。
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幹了,審訊科的地下室裡,比這更棘手的“垃圾”他也處理過。
窗外雨聲漸大,掩蓋了他拖動屍體的聲響。
程副科長將屍體扛在肩上,沉甸甸的重量壓得他脊背微彎。
他屏住呼吸,輕輕推開門,輕手輕腳往樓下走去。
雨幕如注,夜色深沉,連路燈都被澆得昏暗模糊。
他貼著牆根疾走,屍體在他背上晃盪,血水混著雨水,順著油布的縫隙滴落,轉眼便被沖刷乾淨。
一直橫穿了三條街道,終於來到了一個巷子口。
巷子盡頭是堤旁長滿了雜草的河道,平時鮮少有人經過。
程副科長喘著粗氣,將屍體拖到河邊,正要拋下去——
突然,一道車燈從拐角掃來。
他猛地蹲下,藉著蘆葦叢遮掩身形。
車子緩緩駛過,尾燈的紅光在雨霧中暈開。
程副科長不再猶豫,找來一塊大石頭綁在屍體上,一腳將屍體踹進湍急的河水。
油布包在渾濁的水面上打了個旋,隨即被黑暗吞沒。
他站在原地,雨水沖刷著手上殘留的血腥氣。
明天,或許會有人在下游發現這具無名屍,又或許它永遠沉入淤泥,再無人知曉。
但現在,他得趕緊回去,把地板上的血跡徹底清理乾淨。
回到公寓,程副科長擰亮檯燈用一塊白布包上,昏黃的光線下,地板上蜿蜒的血跡已經變成了暗褐色。
他蹲下身,先是用抹布將血跡擦了一遍,又從衛生間提來一桶水小心沖洗,最後用抹布反覆擦拭時,他發現木地板縫隙裡還殘留著一點暗紅。
小偷雖然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這樣的小角色,就是死十個八個,程副科長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但現在形勢對他十分不利,一點把柄都不能留下,於是便取來了牙刷一點點清除地板縫隙中的血跡。
血跡頑固地嵌在木紋裡,泡沫泛起又破滅,就像那個小偷短暫的一生。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他終於起身,地板已潔淨如初,根本看不出這裡曾經發生過兇案。
只有指甲縫裡殘留的一絲暗紅,提醒著這個雨夜發生的一切。
程副科長搓了搓手指,轉身去衛生間洗手。
正搓著肥皂,忽然瞥見窗外一道光掃過,但很快便消失了。
車燈!
又來了!猛地關掉水龍頭,程副科長溼漉漉的手懸在半空,任由水珠滴在瓷盆裡。
屏住呼吸,藉著窗簾縫隙望去——沒多久,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公寓樓前。
雨霧中,那人抬頭望向他的視窗。
程副科長不確定那人是奔著自己來的。
也不確定方才那一抬眸,是否發現了自己。
但這都不重要,此時的他已經猶如驚弓之鳥了。
於是,下意識後退,卻不小心撞翻了漱口杯。
瓷器碎裂的聲響在深夜裡格外刺耳。
程副科長瞳孔驟縮——
看到那人突然加速,穿過雨簾,徑直朝著公寓大門飛奔而來。
程副科長知道自己不可能還有剛才那麼好的運氣,便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可是當他拎著小皮箱開門時,便聽到了樓梯間已經傳來皮靴踏地的脆響。
一步、兩步.腳步聲在樓梯拐角停頓了一秒,隨即更加急促地逼近。
從這裡下去毫無疑問會跟對方撞個正著,當即改變主意。
他轉身猛地拉開窗戶,夜風裹著雨絲灌進來。
二樓的高度,跳下去可能會受傷——但比起落在對方手裡,這或許還算仁慈。
這次與上次中山裝來的時候並不相同,雨衣人提早停車並關閉了車燈,然後步行直奔公寓,程副科長並未見到有人與其同行,便斷定對方只是一個人,沒有幫手。
而自己在衛生間往下看的時候,不小心被對方發現了,這才過來堵自己。
先不說程副科長對那人的身份確認與否,這種危險來臨前夕的預警確實非常準。
因為,就在他跨上窗臺的剎那,房門被一腳猛地踹開。
緊接著,一聲暴喝響起。
“下來,不然就開槍了!”
程副科長半個身子已經探出窗外,夜風捲著冷雨拍在臉上。
就在他準備縱身一躍的剎那——
槍聲驟響!
“砰——!”
子彈擊碎窗玻璃,碎片如刀鋒般飛濺,讓他感到臉頰一涼,溫熱的血立刻湧了出來,但下墜的勢頭已無法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