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部裡瀰漫著濃重的菸草味,幾縷青煙從桌上的陶瓷菸灰缸裡緩緩升起。
李宗仁剛脫下軍帽,額頭上還掛著細密的汗珠,茶盞裡的碧螺春冒著熱氣,卻來不及啜飲一口。
參謀急促的腳步聲從遠到近很快出現在他面前,手中的電報紙也在微微發顫。
“念。”
李宗仁的指節叩在紅木桌面上,震得茶杯裡的茶梗打了個旋。
參謀嚥了嚥唾沫:“藤縣外圍陣地盡失,日軍重炮已轟塌東城門……”
話音未落,徐祖詒猛地撐住地圖桌,震得插滿紅藍小旗的沙盤簌簌作響。
徐祖詒有些焦急的對李宗仁道:“長官,之鐘(王銘章)撐不了多久了。122師原本就是一支雜牌軍,全師上下也就三千多人,重武器更是一件都沒有,再這樣下去,藤縣失守只是時間問題。”
作戰室內昏黃的燈光在徐祖詒緊鎖的眉間投下陰影,他攥著電報的手指節發白。
李宗仁的香菸在青瓷缸沿輕磕,簌簌落下的菸灰堆成小小的墳塋。
他目光掃過沙盤上122師簡陋的木質標識——幾根孤零零的火柴棍歪斜插在代表藤縣的土丘旁,被象徵日軍兵力的錫皮坦克模型三面合圍。
銅製座鐘的滴答聲突然變得刺耳,每一聲都像在鋸斷緊繃的繩索。
良久,李宗仁轉過頭問徐祖詒:“第20軍團呢?到哪了?”
徐祖詒苦澀的搖了搖頭,“湯恩伯未按命令全力馳援,僅派小股部隊試探,第20軍團的主力如今還滯留在臨城(今棗莊薛城區)以南。
我催促了他好幾次,但湯恩伯總以“需集結兵力”“等待戰機”為由拖延時間,”
作戰指揮部的電風扇嗡嗡轉動,卻驅不散滿室燥熱。
李宗仁緊握的雙手,由於太用力導致手指節發白,青筋在太陽穴突突跳動。
“集結兵力?”
他突然將一拳砸在了案几上,茶盞震得叮噹亂響。
他大步走到軍事地圖前,藤縣的紅圈被鉛筆反覆描得發毛,像道潰爛的傷口。
二十軍團駐防的藍旗仍插在百里之外,旗杆陰影斜斜切過藤縣,如同把刀架在守軍脖子上。
“給湯恩伯發急電……就說……”
話音戛然而止。
李宗仁忽然抬腳踹翻了一旁的紙簍,滿地碎紙片像雪片般飛起,又緩緩落在馬靴邊。
“罷了罷了……”
他長嘆一聲,別看他身為五戰區司令長官,但湯恩伯作為委員長的心腹,又豈是他能處置的。
良久才問道:“燕謀……現在距離藤縣最近的部隊是哪支?”
徐祖詒緩緩搖了搖頭,“方圓百里之內也就只有臨沂的張自忠和龐炳勳兩支部隊了,可他們如今被第五師團牢牢纏住,根本抽不開身。”
說到這裡,他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咦……不對……咱們還有一支部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