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守夜

我推著板車，行走在大牢中狹窄的甬道里。

板車上放著的是給囚犯的食物。

食物是早已變質潲水，裝在黑乎乎的桶裡面，散發出噁心的氣味。

可就算是這樣，路過的所有牢房，都有手拿著破碗，從牢門縫隙伸出，牢門內是一雙雙渴望的眼睛。看著木桶裡的潲水，發出哀求聲。

我在53號牢房門口停下。

牢房內一個角落，蜷縮著一個渾身是血的身體，一動不動，就跟死了一樣。

“開飯了。”我朝著這個身影喊。

角落的那個身影依舊一動不動，彷彿沒有聽到。

我掏出鑰匙，開啟鎖，嘩啦一聲，解開栓住牢門的粗大鐵鏈，推開牢門，進入了牢房內。

我來到蜷縮在建立裡的囚犯身邊蹲下，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開飯了。下一頓飯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了。”

不會真的就這麼死了吧？

囚犯身體微微動了一下，轉過臉來，輕聲說道：“多謝大人，我吃不下。”

這張滿是血汙的臉上，沾滿了淚痕，顯然是剛哭過。

“好死不如賴活。活著一切都還有希望。”我對他說道：“剛進牢房時候，被打的只剩下半條命，沒看你求饒，還以為你是條漢字，見了妹妹，就哭鼻子了，這是為什麼？”

“大人教訓的是。大人不懂。”

囚犯似乎說了句模稜兩可的話，又回過身去，繼續蜷縮身體，不再理我。

我蹲在他面前，看了他一會，掏出一支手鐲，“認識這東西嗎？”

囚犯轉頭看手鐲，沉默片刻。

“這是我母上大人的鐲子，是我妹妹給你的嗎？”

“來看了你後，在大牢門口送我的。”我坦然說道：“你應該認為，你妹妹是要我照顧你吧？”

囚犯腫脹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微笑。

“當然不是！”

“她是想要大人快點讓我死。我沒猜錯吧？”

“她甚至還將母親這支價值不菲的手鐲，賄賂大人。”

他目光移動到裝滿潲水的木桶上。

“大人如果在這裡面加了料的，那就讓我上路吧。”

我看著他，問道：

“你在求死？你妹妹想你死，不生氣？”

囚犯臉上繼續保持笑容。

“我這樣一個殺了全家上下幾十口的，喪心病狂的兇徒，死不足惜。妹妹想要我死，也是應該的。”

“大人這是在做一件好事吶。”

囚犯說完這句話，又轉過身去，繼續保持蜷縮的樣子，不再理我。

我看了他一會兒，不再和他說話，起身離開了牢房。

繼續推著板車，給另外牢房裡的囚犯送飯。

為什麼第二個故事，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展開！

我心裡有些又好氣，又好笑，也很無奈的感覺。

“線上時間什麼時候結束？”我低聲地問。

“在這樣的幻象裡面，似乎不存在什麼線上時間的說法。”炁提醒我，“除非，得到這個故事的真相，然後回到隔離點病房內，才會繼續消耗線上時間。”

我聽了這話，有些發呆。

也就是說，如果這個問題沒有解決，我豈不是要一輩子呆在這裡？

“理論上來說，就是這樣。”炁小聲地表示。

很快，喂完負責區域的所有囚犯，我回到大牢中自己的房間。

說是自己房間，其實看起來也與別的牢房，沒太大區別。

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桌子上有一盞油燈，一壺酒，牆上掛著大串鑰匙，還有一柄單刀。

我剛坐下，李十五就從外面進入房間，從腰間去下佩刀，掛在牆上，對我說道：

“現在已到戌時，這裡交給我，吶可以回家去休息了。”

“第一天任職，你的表現，我已經聽他們說了，做得很好。”

我與李十五辦理了交接手續，就離開了大牢。

大牢外正在下雪，鵝毛一樣的雪，紛紛揚揚落下，大地白茫茫一片，除了身後黑漆漆的大牢，面前的世界就是一片銀白色。

我在大牢門口站了一會，忽然陷入了一種迷茫中。

現在我應該去哪兒？

這不是屬於我的世界，我只是在這裡短暫停留的過客而已。

在我大腦中的記憶裡，沒有任何關於這具身軀在這個世界裡，任何生活的痕跡。

雪花飄落到我的脖子裡，冰冰涼涼，我渾身顫抖了一下。

一百五十七號城市從來沒有過這樣體驗。

那地方從來不會下雪，只有飄浮在半空的，無盡的黑色顆粒。

不管怎麼樣，在這個模擬出來的虛擬世界中，竟然讓自己體會到了一把真實的，正常的世界的感受。

這簡直讓我感動得快落淚了。

我身上還穿著獄卒的衣服，伸手入懷中，摸到一個圓圓硬硬的，冰涼光滑的東西。

我一愣之下，想起來這是那個素衣女子給我的手鐲。

好吧！

既然這樣，就去看看那個女人，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其實，我知道答案！

第二個故事，知道的人並不少。

妹妹殺了全家，哥哥卻主動承認，所有人是他殺的，將所有罪名承擔下來。

只是不知道，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

“你想知道嗎？”轉身向一個方向走去。

“如果你想知道我真正的想法，那就是一點也不想知道。”炁小聲地回答，“但我記得在學習人類歷史經驗的時候，一直以來都有一句人類先賢總結的話，有時候為了達到目標，必須忍受一些枯燥無味的生活。”

“而且，我認為從繁殖的角度來說，妹妹也是一個很不錯的物件。”

我聽了這樣的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大雪紛飛的空氣很冷，凍僵了我的臉，而且這樣的話我也聽過無數次，這隻寄生體的意識中，繁殖幾乎是佔據第一優先度的事情。

“這是一個虛擬世界中的虛擬世界。你讓我在這裡，繁殖後代？”

炁立刻表示道：“為什麼不可以？那些失敗的共生體，反抗軍，甚至META的管理員都要將自己資料化，上傳到虛擬空間，那麼，再多幾層虛擬空間，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我懶得理這個幼年寄生體，沉默的在雪地中慢慢前行，留下一長串腳印。

走了一個多時辰，已到亥時。

前方白茫茫的大地上，終於出現一座氣勢非凡的宅子。

就是這裡了。

我繼續不緊不慢，朝著這座宅子走去。

宅子門口左右坐著兩個石獅子，厚實的兩扇大門緊閉。

我上了幾級臺階，來到大門口，扣響了門上的鐵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