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三國

第3709章 畏此簡書

還是覺得這樣的兵卒數量不足攻破曹軍陣線,所以乾脆就懶得動了?

『停!撤!』

張遼看得真切,果斷下令,聲音斬釘截鐵。

鳴金聲響起,驃騎軍的佯攻部隊訓練有素,盾牌手迅速收攏掩護,填壕計程車兵們抓起地上散落的工具,毫不戀戰,在己方弓弩手的掩護下,如同退潮般迅速撤回營壘。

整個過程迅捷有序,僅有幾個動作稍慢計程車兵被零星的流矢擦傷,發出幾聲悶哼。

趙虎從前線退了回來,到了張遼身邊,『將軍?!』

身在前線,視野自然會被壓縮到一個狹小的範圍,當然不如在後面觀察的張遼看得仔細。

『你覺得怎樣?』張遼點了點頭,問道,『和之前相比?』

趙虎斬釘截鐵的說道:『慢了!軟了!和之前比,肯定是這樣!』

反應遲鈍!

反擊孱弱!

預備空虛!

張遼嗯了一聲,『我看也是差不多……不過,還要小心是曹軍的陷阱……』

『陷阱?』趙虎問道。

『若是陷阱,必引我深入,待我半渡,伏兵齊出,弓弩攢射!』張遼說道,『如果不是陷阱……那麼就是曹軍營地的守備力量大不如前了!』

張遼的判斷,要麼就是曹洪在誘敵,要麼就是曹軍營寨內部出了問題,導致防禦能力出現了實質性的下滑。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斐潛的親衛策馬飛馳至壘下,勒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長嘶:『張將軍!主公有令,急召中軍議事!』

張遼心頭一凜,議事?

他不再猶豫,對趙虎沉聲道:『你在這裡,過兩個時辰再佯攻一次!讓人看著滴漏,測算曹軍應變的時間!還有,增派斥候,給我死死盯住其營寨四門和後方通路,一草一木的異動都要報我!尤其防備其夜間秘密調兵!!』

『唯!』趙虎抱拳領命,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張遼不再多言,轉身大步走下軍壘,早有親兵牽過他的坐騎。他翻身上馬,一夾馬腹,戰馬如離弦之箭,朝著中軍大營的方向疾馳而去,只留下一路煙塵。

……

……

河洛大營,中軍帳。

悶熱,簡直能讓人窒息。

帳簾高高捲起,試圖捕捉一絲可憐的穿堂風,但湧進來的只有更加灼熱的氣浪和永不停歇的蟬鳴。

如果不知道有空調風扇這玩意,斐潛多半也會和其他的漢代人一樣硬抗,但是現在麼,斐潛老是控制不住自己會去想一些關於如何製造降溫通風的裝置……

比如將水力水車改成渦旋風扇?

還是利用人力踩踏……

亦或是被阿三神化的空瓶子降溫法?

沒有瓶子,但是有瓦罐啊……

算了,算了。

斐潛將走神的思維,重新彙集到眼前巨大的河洛荊襄沙盤上。

不是說這些降溫通風器械不好,而是現在不是時候。

如果是在長安,或是已經戰勝了山東,那麼斐潛讓工匠去做這些增加舒適度的器具,一點問題都沒有,可現在是在軍中。

這就像是大家都吃泡麵度日,或是連泡麵都沒有,只有白水煮掛麵的時候,忽然有人表示吃個瑞士捲當做點心充個飢……

是不擔心有人會唱飢你太美麼?

還是完全不在乎?

斐潛不能不在乎,所以他只能忍著。

工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如眼前的這個沙盤。

這個河洛荊襄的沙盤,佔據了帳中大部分空間,上面精細地插滿了代表各方勢力的小旗。

襄陽城的位置,被幾面代表曹軍主力的黑色小旗圍得密不透風,幾面代表驃騎軍的赤紅色小旗在其外圍艱難地釘著……

飛狐堡,鬼哭隘上原先的赤色小旗,現在也歪斜著倒在一旁。

司馬懿的軍報到了。

斐潛站在沙盤前,對著帳門。

身上沒有穿戰甲,只是穿著一件半舊的靛藍色葛布深衣,前後背心處已被汗水浸透,顏色深了一大片。

袖子高高的捲起,露出同樣被曬得黝黑的手臂。

龐統則是坐在沙盤一側不遠處的馬紮上,在此刻的熱浪之下,顯得有些狼狽。

胖子怕天熱。

龐統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幾縷髮絲粘在鬢角。

寬大的月白色細麻袍子前襟敞開著,露出裡面同樣被汗水打溼的內襯。

他面前一張矮几上,攤開著幾卷厚厚的賬簿和寫滿密密麻麻數字的木牘,旁邊還放著一個黃銅算盤。他左手飛快地撥動著算盤珠,發出清脆急促的『噼啪』聲,右手則執著一支沾滿硃砂的細筆,在一份攤開的河內郡田畝清冊上快速勾畫著,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算盤這玩意,已經幾乎成為了驃騎軍謀士的標配。攜帶方便不說,也比算籌更容易記憶和計算。

隨著腳步聲傳來,張遼帶著一身塵土和熱氣,大步踏入帳內,抱拳沉聲道:『末將奉命前來!』

斐潛衝著身邊的親衛示意,『給文遠卸甲!再拿些漿水來!』

護衛上前,幫著張遼脫下皮甲。

張遼身上的皮甲和戰袍周邊,都是一圈圈的鹽漬。

張遼謝過,然後也飲用了大半罐的漿水,打出了一個水嗝來,整個人頓時活泛了不少。

漿水其實不好喝。

斐潛雖然沒有喝過後世的豆汁,但是想必覺得相差不多。

在這種天氣下,就算是原本不酸的漿水,只需要大半天的時間,也就開始發酵了。再煮,再發酵,然後就形成了濃厚的酸漿水。

但是確實是有一些防暑的作用……

大概是這種發酵的乳酸或是其他的有機酸,以及電解質有助於酷暑之下的人體平衡。

平衡,這很重要,就像是眼前的戰場。

平衡被打破了,就意味著要加大滾雪球了……

嵩山一帶,河內溫縣,都是滾雪球的開端,繼續往什麼方向滾落,還是調整速度,這就是斐潛當下需要做出的選擇。

『文遠來看。』斐潛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帳內的燥熱,『荊襄南線……最新軍報剛到。』

斐潛指了指沙盤上荊北一帶的旗幟變動,『曹孟德出兵襄陽,坐鎮督戰……曹子孝抵抗異常頑強……』

『廖元儉部前日出擊,於樊城外圍石頭堡破曹軍精銳,自身亦有些折損……然曹子孝水陸壓進,李曼成及時接應,退入筑陽……諸葛孔明退至陰縣……又有徐公明派遣甘興霸,試圖襲擾襄陽側翼,然遭曹軍夾擊,不知所終……如今宛城被圍,黃漢升兵寡難以堅守……司馬仲達中曹軍之計,不僅未能撕破曹軍陣線,反是丟了飛狐堡鬼哭隘,撤入太谷關中……』

斐潛沒接到甘二哈的訊息,所以他並不清楚甘二哈跑到了哪裡去……

雖然說戰爭就是如此,但是每一次看到這些,斐潛都覺得有些難受,『將士浴血,傷亡……甚重。』

斐潛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胸口的鬱結強行壓下,『此非與外族爭鋒,乃手足相殘!每一份陣亡將士名錄送達,皆如斷指剜心一般!此戰破局固然重要,然我漢家元氣……文遠,鞏縣土壘情況如何?』

張遼上前一步,走到沙盤另一側,目光掃過代表自己防區的汜水關位置,又看向南線那幾處受挫的點。他言簡意賅,聲音沉穩有力,『主公,末將方自前壘歸來。觀曹軍營寨,近日有所異動。寨門緊閉,不見其兵卒出動。巡哨鼓點遲緩拖沓,守卒稀疏且行動遲滯,往日挑釁遊動,現如今幾近斷絕。末將心疑其有詐,亦或是營地空虛,故命前壘營甲、乙兩隊前出至壕溝邊緣,佯作填壕,以探虛實!』

他手指向沙盤上鞏縣前土壘的位置:『曹軍反應遲緩,警鑼待我軍撲至壕溝之時方響起。土壘寨牆守卒慌亂集結,速度遲緩,反擊箭矢也是稀疏無力,準頭失準。弓手數量銳減近半,未見曹軍集結反撲之態!』

張遼的結論擲地有聲,『某懷疑曹軍或是僵持焦躁不耐,有意設計陷阱,亦或是精銳被秘密抽調南下導致營地空虛!某已令前軍再進行佯動襲擾,以查虛實,同時廣佈斥候,嚴密監視其土壘營寨、後方通路及兩側山林動靜,重點探查其是否有大規模兵馬暗中調動跡象!』

斐潛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一眼站過來的龐統,『士元,你怎麼看?』

龐統思索了片刻,抬頭笑了笑,『不如……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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