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三國

第3651章 軍堡山前星月黯,宦門帳內算計深

韓浩他的急切,陳述的要害關係,非但沒有打動曹義和荀惲,反而更堅定了他們的排斥之心。

什麼叫做根據『河東之戰』?麻辣隔壁的,這不是明晃晃的在嘲諷曹氏夏侯氏在河東的慘敗麼?

『韓將軍!』曹義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耐和嚴厲,『軍機大事,豈可如此輕率?本將自有主張!你部遠來疲憊,先下去安頓兵馬,整備器械,聽候調遣便是!』

他揮了揮手,語氣不容置疑。

荀惲也淡淡補充道:『韓將軍忠勇可嘉,然謀略全域性,還需謹慎。丞相常言,為將者,當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區區一座廢棄軍堡,何須如此急躁?退下吧。』

『……』韓浩看著兩人不容置喙的神情,胸中塊壘難消。他張了張嘴,終究將更激烈的話語嚥了回去。抱拳的手微微發顫,他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末將……遵命!』

韓浩他轉身大步離去,甲葉鏗鏘作響,背影似乎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憋悶與失望。

廳內恢復了安靜。

曹義看著地圖上那顆被司馬懿佔據的『釘子』,心頭莫名煩躁。

韓浩果真如此慷慨公義,難道就沒有半點私心?

這個問題,縈繞在曹義心中,讓他難以平復。

荀惲則拿起案上父親荀彧曾用過的一方舊硯臺,指尖摩挲著冰涼的邊緣,彷彿能汲取一絲屬於他父親的智慧與從容,用以安撫自己那因被『冒犯』而有些不平的心緒。原先那種『輕鬆』的錯覺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架在火上烤的焦灼感,以及對韓浩這個『不識時務』的老將隱隱的厭惡。

曹義和荀惲也並非是要特意針對韓浩。同樣也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慾就會將大局而不顧,他們也明白如果讓司馬懿修復了軍堡,那麼就等於是司馬懿在側翼上埋下了釘子,而不去處理這個釘子,那麼不僅是導致他們和荊襄的聯絡會有威脅,還有可能……

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就要聽韓浩的『指揮』!曹義和荀惲對視了一眼,都沉默下來。

他們拒絕了韓浩的提議,但是他們兩個人又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荀惲死死捏著描金扇。

曹義可以想不出辦法來,畢竟他要領兵作戰的,而荀惲作為軍師參事,就不能遇到問題的時候,什麼辦法都沒有!

而且頂著一個『荀氏』的名頭,如果說遇到難題拿不出什麼策略,那麼還能稱之為什麼『聰慧』,就算是這一仗之後他還能活著,那麼到時候恐怕所有人都能知道,荀氏之中有了一個傻子吧!

『惲……想到一策……』沉默許久,荀惲緩緩的說道。

曹義目光一亮,『長倩請講!』

……

……

韓浩大步走出那壓抑的官署廳堂,冰冷的夜風也無法吹散他胸中的鬱結。

曹義和荀惲那看似有理實則怯懦的『穩妥』,在他耳中如同喪鐘敲響。

那似乎是曹軍末日的喪鐘……

韓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司馬懿的軍堡重要麼,重要!

韓浩的建議真的就是徹頭徹尾,完完全全為了大局麼?也同樣不是。

作為老將,他也想要『進步』。

他明白曹軍的困境,也看到了曹軍的陌路……

可是他和曹軍捆綁太久,太深了。

武將的黃金期,並不長。

人類本身就是短生種,所以基本上是以十二年為一個界限,前十二年做到的事情,決定了後十二年的狀態。

十二歲之前的學習知識的態度以及積累,決定了之後十二年是繼續學習還是到社會上打工,而後面十二年又決定了再十二年的收穫和成長……

韓浩已經沒有幾個十二年了。

如果在十二年之前,他還可以很慷慨的表示,天下自有留爺處!可是現在不行了,他已經遠遠的超過三十五了,眼瞅著再過幾年就五十了。

可是他的職級依舊不高。

或許年輕的時候可以表示,還有時間,還需要積累,看看其他老資格的還沒晉升,總是要排班論輩云云……

但是他現在覺得,就只剩下了四個字『時不我待』!所以當下,那被司馬懿佔領的廢棄軍堡,便是在韓浩腦海中揮之不去,讓他心中難以安定。

這軍堡,如同毒瘤般威脅著整個側翼的安全。

韓浩他戎馬半生,深知戰場瞬息萬變。

司馬懿是何等人物?

給他時間站穩腳跟,無異於助長氣焰,並且還會使得長途跋涉而來的驃騎軍得到了一個難得的落腳休息的區域!奪回廢棄軍堡,拔除這顆釘子,確保此地與後方聯絡暢通,避免大軍腹背受敵,這是關乎全域性的戰略要點!這是他對曹氏基業的忠誠,也是他作為老將的責任……

然而,這公心之下,也翻湧著韓浩難以言說的激憤。

曹義、荀惲,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仗著父輩餘蔭高踞指揮之位,卻畏首畏尾,輕視他的經驗,踐踏他的諫言!

他們眼中只有自己的權位和那點可憐的『體面』,何曾真正把江山社稷、士卒性命放在首位?!一股強烈的、想要證明自己的衝動,在韓浩胸中燃燒!

他要讓這些眼高於頂的官二代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沙場老將!

他要親手奪回鬼哭堡,用一場無可辯駁的勝利,狠狠扇他們一個耳光!

這份不甘和證明的慾望,強烈地驅動著他。

韓浩並沒有按照曹義的吩咐,回去睡覺休息,而是召集了自己的心腹軍校和斥候隊長。他攤開簡陋的地圖,指著廢棄軍堡的位置,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此堡必須奪回!遲則生變!曹、荀二位將軍……顧慮頗多……然軍情如火,顧不得了!吾意已決,當夜突襲!』

心腹們面面相覷,一人遲疑道:『將軍,我等本部兵馬不足千人,且多為步卒,長途奔襲,強攻堅堡,恐……恐怕是……』

『不是堅堡!但是若再拖延,就會越發堅固難克!』韓浩猛地一拍桌案,眼中精光爆射,『司馬氏立足未穩,工事尚在草創,守軍亦非其主力精銳!此乃唯一戰機!吾等以死士為先登,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尚有勝算!若待其壁壘森嚴,便是千軍萬馬亦難撼動!爾等可願隨某,行此險招,以報主公之恩?!』

韓浩的威望和決絕感染了眾人,尤其是那份『報恩』的悲壯感。

軍校心腹們轟然應諾:『願隨將軍死戰!』

……

……

韓浩再次求見曹義和荀惲,這次他不再慷慨陳詞,而是直接請命:『末將願立軍令狀!親率本部精兵八百,趁夜突襲司馬軍堡!若不能克,甘當軍法!』

曹義和荀惲對視一眼,眼神複雜。

曹義他內心深處,既怕韓浩成功搶了風頭,顯得自己無能;又隱隱希望韓浩能贏,替他解決這個棘手的麻煩。

大概就是既害怕兄弟苦,更怕兄弟開路虎。

畢竟如果說真的放任司馬懿在側翼修復了軍堡,到時候真出了什麼問題,曹義他同樣也是要承擔一定的責任的……

所以,當韓浩再次前來,並且堅定的表示要攻克軍堡的時候,讓韓浩去『試試』,成了最符合曹義利益的選擇。成了,他有排程之功;敗了,是韓浩自己請命,軍令狀在此,與他無關。

更何況還有荀惲的『策略』……

曹義看了一眼荀惲,沒有馬上表態,因為他知道荀惲會先開口說話的。

荀惲則是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漠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看著韓浩。

韓浩的堅持在他眼中,就是冥頑不靈,是對他們權威的再次挑戰的表現。

既然這老匹夫非要去打軍堡,那就讓他去打!

就算是韓浩輸了,也能在曹丞相面前證明自己是有『卓越遠見』的,至少證明他在事前已經遇見了危險,並且做出了提醒和建議,只是韓浩不願意聽而已!

不是自己膽怯畏戰,而是韓浩無能!

況且,用韓浩的敗績,更能襯托出他們『穩守』策略的『正確性』。

『韓將軍忠勇,實乃我軍楷模!』

荀惲率先開口,語氣帶著一絲虛偽的讚許,『既然韓將軍執意如此,又是願立軍令狀……曹兄,不如便允了韓將軍?也好探一探那司馬的虛實……』

曹義沉吟片刻,故作凝重地點點頭:『也罷!韓將軍既有此心,本將便準你所請!不過……』

他話鋒一轉,帶著明顯的推卸和限制,『為防司馬氏聲東擊西,主力精銳不可輕動。將軍只能率本部八百兵卒前往。另外,我再撥你……兩百新徵的民夫,負責搬運器械、填埋壕溝,以免將軍本部兵卒疲憊……切記,務必小心謹慎,若事不可為,速退!儲存實力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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