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老國王的自述

場上的空氣突然安靜。

洛根咳了一聲，抓了抓後腦勺，說道：“你說吧，能做到的話我會考慮的。”

“多謝小友，”老國王眼睛一亮，懇切道：“請幫本王將這些人埋葬吧。”

“埋葬？”

洛根神情錯愕的指了指跪在廣場上自殺的那幾百個人，吞了吞口水，“全部？”

老國王渾濁的眼中泛起一絲淚光，嘶啞著聲音道：“他們已經受了太多苦，本王不想再讓他們曝屍荒野。”

這件事本該他這個國王親自做的，奈何有心無力！

虛弱的聲音中難掩悲泣，迴盪在廣場上，莫名有種濃郁到化不開的沉痛與悲涼。

洛根突然放下刀，盤腿坐在地上，遙望著國王，情緒低沉的說：“我能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自殺嗎？”

雖然是問句，但語氣中卻透露著必須要知道的決心。

國王乾裂的嘴唇顫抖著、囁嚅著，兩行渾濁的老淚簌簌落下。

洛根深深地凝視著他。

國王深深哀嘆一聲，悲慼道：“他們的心，已經死了。”

“雲德里克王國，是在廢墟中重生的王國。四百年前，古老的雲德里克毀於戰火，失去了所有歷史和文化，只剩下小公主和幾千國民在焦土上苟延殘喘。”

國王流著淚娓娓敘說：“之後的兩百多年間裡，代代先輩披荊斬棘，在血與淚的廢墟之上重建家園，逐漸恢復了王國氣象。然而兩百年前，世界政府不由分說的襲擊了新生的雲德里克王國，他們大肆破壞城市，瘋狂屠戮王族和子民。新生的雲德里克，一夜之間便被摧毀殆盡……”

“……那一夜過後，這片大地上只剩下了幾十個人，他們躲進深林，繁衍生息，終日與野獸為伴，幾乎退化成了野人……”

國王想到了傷心事，哽咽起來，泣不成聲。

洛根皺起眉頭，他注意到了一個數字：四百年前。

那個有名的黃金都市，現在還在天上飄的香多拉好像也是在四百年前被衝上天空的吧？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絡嗎？

洛根疑惑的時候，老國王的哭聲漸漸止住了。

洛根趁機問道：“世界政府為什麼這麼恨你們，就算古云德里克王國與世界政府敵對，那也不管新雲德里克王國什麼事吧，畢竟你們就只有名字相同，作為核心的文化傳承什麼的都斷了。”

老國王聽洛根這麼說，似是被觸及到了底線，如死水般的眼神突然劇烈波動起來，拼命鼓起力氣重重強調：“從來只有一個雲德里克！”

“咳咳咳咳咳！”

因為過於激動，老國王劇烈咳嗽起來，大口鮮血吐口而出。

洛根自知說錯了話，連忙道歉。

老國王咳嗽了好大一會兒，聲音愈發微弱，“雖然我們想象不到古代的王國是什麼樣子，但是一個口口相傳，代代不忘的約定卻將我們和祖先緊緊相連。”

洛根心中一動，問道：“什麼約定？”

老國王沉默片刻，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終於是苦笑道：“罷！罷！國都要亡了，守著約定還有什麼用呢，本王告訴你罷。”

洛根洗耳恭聽。

老國王神態莊重，頌念道：“雲德里克的王啊，堅守此地，等著我們歸來。”

“堅守……堅守……是約定，更是詛咒啊！”

老國王痛苦的閉上雙眼，兩顆渾濁的老淚滾滾落下。

洛根遲疑的問道：“等誰？喬伊波伊？”

老國王搖了搖頭，哭聲道：“是先祖，雲德里克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先祖！”

洛根十分震驚：“先祖？他們還活著嗎？！”

老國王睜開渾濁的淚眼，嘶啞著聲音道：“本王不知道，然而幾百年流傳下來的約定便是如此。”

洛根默然。

滄海桑田、世事鉅變，雲德里克兩次亡國，口口相傳的約定也許有所失誤也說不定。

真是可悲的國家。

然而當洛根看向自絕於廣場上的那些骨瘦如柴的人，還是忍不住憤怒，忍不住質問道：“能夠擁有大快刀，想來你也不是什麼無名之輩吧，為什麼不帶著你的子民重建家園，為什麼一定要看著他們自殺？！”

“是本王拋棄了他們……”

聽到洛根的質問，老國王的臉上浮現出無比自責的神情，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呢喃道：“本王四十年前在島上找到一段曾經的文字，得以窺到古代我國輝煌的一角，於是立志復國，哪怕是再次引來世界政府的襲擊也在所不惜。本王糊塗啊，沒有告訴任何人，偷偷的離開了雲德里克，遍訪名師，求學於和之國。”

“二十年前，本王學成，卻不想遭奸人暗算，被廢掉經脈四肢囚禁在地底。直到三年前，本王趁著混亂逃了出來，一路流亡，直到兩天前，才回到家園。”

“但是啊，但是啊……啊……”

老國王突然語無倫次，泣不成聲。

洛根沉默的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從廣場邊緣走到老國王的面前。

他這才看清，老國王的身體骨瘦如柴，比那些跪在地上自殺的人還要瘦。

而且他的衣服血跡斑斑、破爛不堪，時刻散發著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味道，更讓洛觸目驚心的是，老國王的雙臂雙腿上釘著四根九寸長的大鐵釘！

洛根嘆了一聲，坐到老國王身側，傾聽著他的哭泣。

老國王壓抑著巨大的悲傷和憤怒，顫抖著聲音道：“本王回來後，看到我的子民衣不蔽體、瘦骨嶙峋，被周圍王國的貴族們視作打獵的野獸……本王……本王……”

“很無力吧。”

洛根情緒低沉的說道，他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