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蓆一裹,埋在官道邊,連木牌都沒立一個。
裴家的年輕媳婦們,哭紅了眼,用淚水送趙氏最後一程。
一片悲慼中,唯有裴青禾神色平靜,近乎淡漠:“已經耽擱大半個時辰了。大家擦了眼淚繼續走,天黑之前要趕到驛館。”
冒紅菱心中難受,忍不住張口:“就這麼簡薄地埋了,不能去買一具棺材來麼?”
話音剛落,裴青禾冷冷看了過來。
冒紅菱心裡一緊。
下一刻,裴青禾冷凝的聲音響起:“裴家被流放,我們是罪臣家眷。幾位東宮侍衛,是為了保護我們平安。跑腿打雜不是他們的差事。”
“誰不惜命,就像四堂嫂這樣,死了就地埋了,做個孤魂野鬼。”
冒紅菱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就差一點點。
那一天夜裡,如果不是裴青禾尋到了她,她就用腰帶了結了自己。
然後草草掩埋做孤魂野鬼。
坐在囚車上的陸氏,心裡也直冒涼氣,陣陣後怕。
如果沒有大夫沒有湯藥沒有囚車,她這條老命早就交代了。
“想活下去,就給我打起精神,挺直腰桿,繼續向前走。”
裴青禾揚高聲音:“要是趕不上驛館,晚上沒熱水,也做不了饅頭。大家就都餓肚子吧!”
冒紅菱用力抹了一把眼睛,大聲應道:“族長說的對,我們繼續走。”
很快,響起稀稀疏疏的回應聲:“走。”
“聽族長的。”
裴青禾用力吹響口中竹哨。
眾人一聽哨音,迅速集隊,不到盞茶功夫,再次踏上行程。
沒有哀痛的時間,所有人繼續向前。
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孫校尉,心中湧起復雜又微妙的情緒。裴六姑娘,生錯了性別。如果是男兒……不對,是男子早就被砍頭了。
這等狠厲果決的脾氣和駕馭人心的手段,是他生平僅見。
日後,裴六姑娘必成大器。
……
今日耽擱了大半個時辰,天黑之後才趕到驛館。
眾人心情陰鬱,沒人說話,連淘氣的裴越也格外老實。縮在祖母陸氏身邊,小聲說道:“祖母,我餓。”
陸氏也餓。
只是,這等時候,大家都沒心情做飯。只能吃驛館準備的幹餅子。
黑乎乎的幹餅子,粗糙難吃,帶著一股子酸味。吃了這麼多天的白饅頭肉包子,忽然回頭吃幹餅子,真是難以下嚥。
半夜,淅淅瀝瀝下起了雨。待到凌晨時,雨越來越大,傾盆而下。
流放的規矩,便是天下掉刀子,也不能停下。
孫校尉看著嘩啦啦的大雨,猶豫許久。
裴青禾主動過來了:“孫校尉,是不是該啟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