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歡看著沐淮安將黑子落在棋盤上,謝知禮緊跟著落白子。
她不太能看懂,只能勉強看出,原本不相上下的局勢,這會兒,黑子卻被白子圍困,馬上面臨慘敗。
沐淮安指尖死死抵著棋罐邊沿,白玉的面具在日光下泛著寒光,虞清歡清楚的看見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不知道在剋制什麼。
謝知禮指腹摩挲著棋子,“從前聽聞,沐兄時常與我大哥對弈,棋術高超,今日領教了一番,原來也不過如此。”
言罷,他將棋子落在早已盯好的位置,將沐淮安的生路堵死。
一旁的蕭景和俯身觀察棋局,笑了,“看來勝負已定。”
他和謝知禮對弈過,謝知禮的棋術確實高超,與他時常平局。
若是今日,謝知禮輸給了沐淮安,跟著輸的,便還有自己。
見沐淮安遲遲不落子,謝知禮喉間滾過一聲極輕的冷笑,他就是想讓虞清歡看清楚,沐淮安徒有虛名,從頭到腳都比不上自己,這樣的人,如何配與自己相比。
可當他胸有成竹的看向虞清歡時,卻見虞清歡一臉擔憂的盯著沐淮安看。
她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他,甚至是以前的謝知文。
謝知禮懸在棋盤上的手指驟然收緊,指尖在掌心壓出深紅血痕。
沐淮安究竟有什麼值得她如此在意.事實上,虞清歡根本不在意什麼棋局,只是這一陣一陣冷風吹過,她有些擔心沐淮安的身子,畢竟昨日高熱才退,今日便坐在這裡吹冷風,身子能頂得住嗎?對面的謝知禮,陰翳的眼神幾乎要殺人,沐淮安卻只看向了虞清歡。
兩人都沒有說話,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院中寒風呼嘯,可沐淮安什麼也聽不見,只是在虞清歡的眼神裡,看出了她在擔心自己。
他方才翻湧的情緒,正在被無聲的撫平。
沐淮安目光恢復平靜,鬆開了緊攥棋罐的手,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執黑子沉穩而落。
蕭景和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因為方才沐淮安處處在退,謝知禮步步緊逼,所有人都以為沐淮安必輸無疑,卻都沒有人發現,棋局上還暗藏著一處被所有人忽視的雙活眼位。
黑子一落,方才被圍困的局勢瞬間扭轉,反將白子困入連環劫爭的漩渦。
二人爭鋒相對,黑子逼近,白子接連失勢。
此時,蕭景和看沐淮安的目光徹底變了,謝知禮絕不是此人的對手。
果真是外甥肖舅,他在沐淮安的身上,看出了幾分程公瑾的影子,單單只是這一份沉穩,就足以讓謝知禮失了陣腳。
這一局,是沐淮安贏了。
謝知禮執白子的手懸在半空,指節緊繃,已無子可落。
“承讓。”沐淮安語氣從容,好似從頭到尾,謝知禮都沒能激起他的半點情緒波動。
謝知禮凝視著棋盤,瞥見沐淮安望過來時的目光,從容的平淡,彷彿是對自己方才挑釁的譏誚。
即便如此,又何妨。
入了謝家門,她虞清歡,一輩子都是謝家人,便是死了,也是葬入謝家的墳。
他無視沐淮安,將棋子丟回棋罐裡,看向蕭景和,“殿下,時候不早,該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