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算計與被算計
夜未至,帝城永安就亂了起來。
亂是源於喬家的一段咒術留影,是喬巧死前短短一個呼吸的畫面,滂沱大雨,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劉棠倒地魂散,蒼耳刀光震顫大戰兩位虛靈境將領,伴隨著一柄穿過空間的長刀在畫面中放大,一切戛然而止。
距離帝君用龍宮國運換回太子不過半月,太子劉棠便再次遇險,而這一次是真的薨了,連自幼跟隨仙人修道的二皇子都回來弔唁。
荒誕俗世裡,一個謠言被證實,人們會愈發相信同時傳出來的其他謠言:丞相施年雍殺太子想要謀權篡位。
帝族皇室自然不會毫無依據懷疑一個把持大半朝政的臣子,真正讓帝城炸鍋的是,那個畫面裡有一瞬多出來的兩個人影,都被一刀封喉仰面躺著,血還在流但已經死了,有人認出那是寧家的二少爺寧寬與其護法。正在徹查寧寬本命之物破碎的寧家震怒之下直接帶人殺到了丞相府討要說法。
一切的始作俑者凌辰此時正在狀元府內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該做的差不多都做完了,劉棠雖然藉著自己的計劃行事,誰知這小子會不會過河拆橋,宋君笑、許卿和溫酒三人都有突破虛靈境的徵兆,不能在這段時期受到干擾,他有太多理由儘早離開永安城這個是非之地。
徘徊在前院,從胸口佩戴的五角錢中取出一些典籍,一目十行速讀,但怎麼也沒有找到有用的資訊,凌辰思索良久來到前堂找到了修煉中的駱非塍。
“駱狀元博學,在下有一事相詢。”
閉目冥思的少年聞言笑起,謙卑說道:“博學不敢當,有不懂的東西說來聽聽。”
“在下久塞孤村,少聽天下奇聞,君可知龍王玉有何用處?”凌辰傳音詢問。
“慚愧,駱某通讀古今史書,閱覽天下文章,唯獨對這種奇聞不感興趣。”駱非塍失望搖頭,卻又再度看向同樣失望的凌辰,“不過,通讀三遍千秋古史的我剛好知道祖龍玉石的幾段記載。”
這些讀書人顯擺就顯擺,非要自謙,凌辰剛才差點轉身離去,不過他還是在臉上擠出驚喜的神色,稱讚道:“狀元之才,經天緯地!”
“過獎過獎。”駱狀元擺擺手,臉上滿是得意,能讓這個不講理的人如此稱讚,便是安山王也做不到吧!
“凌兄可知為何龍族總能與國運關聯?”駱非塍竟然反問凌辰,後者費心思索,只能猜測道:“天下帝王皆已龍為尊,衣食住行之物都要繡雕龍紋,被龍族分去幾成國運也不意外。”
“因果反了。”狀元老學究般的語氣彷彿讓凌辰回到幼時的書堂外。“國運可不是民心所向得來的眾生願力,其來自於無上主命祖龍的饋贈,附於眾生的共同意願,要想完全發揮作用,五成靠政者的智慧,三成依靠民心所向,兩成在於天時地利。”
“據《道洲博物詳解》記載……”
這狀元駱非塍滔滔不絕引經據典,一會兒點著桌子說著什麼萬靈記,一會兒又指著天談起千秋古史,一句接一句的古文只聽得凌辰頭大,不過也大致明白了一個隱藏在國運背後的秘密。
在混元大陸兩萬三千年左右,不知是何原因天下汪洋肆虐,龍族出現成為萬靈之主,其中的祖龍曾嘗試突破無上之境為大陸免去災禍,可是失敗後隕落。數位無量龍帝遵循祖龍遺願,將其接近無上的主命氣運撒向世間。並非送給個人,而是凝聚在眾生的意願之上,這份氣運獨立於命運之外。
當時遠古時期的人類還處於修煉者做頭領的部落群居時代,雖然有向國家演化的趨勢卻十分緩慢,祖龍主命氣運的饋贈卻是催化了這一程序,而這氣運也被後來的人族稱之為國運。
只要沾到命和運二字總是虛無縹緲的,比如發生了難解的天災,億萬生靈都想其趕緊結束併為之竭盡全力,只要這群生靈的國運沒有被剝奪,很有可能出現命運裡的奇蹟。相反,那些沒有國運的種群,就只能自己對抗命運了,像是曾經也顯赫一時的仙洲,國運傾頹之下被鴻蒙隕石洞穿,砸成了現在的碎星洲,雖然現在的碎星洲也比道洲的實力雄厚,但曾經的仙洲卻是能與天洲爭鋒而不敗。
“我大約明白了。”凌辰靈光乍現,隨手在空中畫著一些軌跡,“這國運之事與符道很相似,符頭作為源泉。”說話間凌辰寫了個‘龍’作為符頭。
“符身便是吻合真理的法門,代表著執政者的統治方法。”凌辰隨意用蛛網紋路代替符身。
“而把控符錄導向的符尾就像是億萬生靈的意願。”凌辰最後寫上天下太平,符頭、符身和符尾齊全,一張理論上的符籙停留在空中,卻因為符身沒有實際作用,符文抖動倏爾消散。
聽著凌辰的獨特理解,駱非塍有些驚歎,對方簡單類比似乎足以抵得上萬字的長篇大論。凌辰對於駱非塍也是頗為欽佩,自己也時不時賣弄文采,但和這種滿腹經綸的才子坐在一起,吟雪頌月著實上不了檯面。
“多謝解惑。”凌辰執儒門揖禮,狀元起身回禮,轉身走了兩步凌辰突然愣住,“不對啊!”
再度傳音,凌辰語氣有些埋怨:“狀元爺,我最初的問題不是祖龍玉石嗎?”
後者汗顏,剛剛只顧著賣弄,連忙解釋道:“祖龍玉石是神宮演化到極致的產物,算是個儲存空間,根據一些記載推敲後,我猜測曾經國運就是用那塊玉石儲存的。”
靜靜看著凌辰,駱非塍似乎還想聽幾句恭維的話。
“就這些?”凌辰的聲音顯然帶著失望。
“額,就是個儲物空間!”駱非塍有些不好意思。
再次拜別,凌辰被繞的雲裡霧裡,結果得到的只有已知的資訊。想來小黑應該對此物有所認知,可惜讓那兩個小傢伙去做一件重要任務了。凌辰有些惆悵地走出廳堂。
“大夫哥哥,我的胳膊有點疼,這一次疼了好久。”
從剛才就不見小良,此時女孩卻像是做錯事一般走了過來,嘴裡說的話卻讓凌辰有些擔心,連忙蹲下掀起小姑娘的袖子,被清洗乾淨綁著白布的小臂讓他有些意外。
“是小良自己處理的嗎?”
“嗯!”小姑娘細聲回應,似乎正在忍受著痛苦。
自己這個年紀也沒有這麼懂事吧!凌辰輕輕揭開那層白布,映入眼中的是一道裂紋,似乎血肉正在被大力撕裂,雖然不死火正在修復,但根本遏制不住傷口緩慢擴散。小良此時已經疼得有些發抖了,凌辰點亮體內的南極長生大陣,將陣法的紋路融合在符籙中。
“這種傷口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凌辰轉移小姑娘的注意,手中符籙一張張打入傷口。
“自化形以來就會這樣。”小良皺著眉頭忍著痛依舊認真地回答道。
痛了四年,看著女孩潔白的裙襬整齊撕碎的一塊空缺,凌辰心也像被撕去一片。
“大夫哥哥,我似乎忘記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小姑娘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卻讓凌辰警覺,再次摒棄心中雜念,面色平靜起來。“小良,人總會要遺忘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的。”
十分不同意凌辰的話,小良不顧痛處中氣十足地反駁道:“不,是很重要的東西,有人在冰天雪地裡救了我,在悟道山臺階上教會了我包紮傷口,在桃花洞天給了我勇氣,我出來尋找他,可是好像不小心把這個人的記憶弄丟了。”
神宮中七色巨蟒似要將凌辰的神魂小人擠碎,接近心合神境界,神與心通,他心境也無風起皺席捲成了滔天巨浪,少年回憶起自己人生最黑暗也是最光明的那一天,一切都是從那時開始的,悟道山,山石臺階,裝扮成老婆婆的小良,還有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以及自己撕下的那縷布條。
“小良……”
“嗯?”小姑娘感覺眼前大夫有些奇怪。
深吸一口氣,狂海微瀾強行平息,再度整理心情,兩年半足夠讓她慢慢遺忘了。凌辰抬起頭粲然一笑,“小良,還疼嗎?”
抬起胳膊,女孩驚喜地看著毫無瑕疵白玉似的胳膊,認真地問道:“大夫哥哥,你一定可以治好小良的病的吧?”
看著小良期待的目光,凌辰輕輕點頭,心中卻悲哀難免,當是為自己悲哀,輕輕轉身離去,他還有一些事要和溫酒幾人商量。恍惚間,一隻小小的溫暖的胳膊挽上了他,一同走著,小良竟有些依賴,而少年的心卻不再有絲毫波瀾:
“也許我和劉絨是一類人,自私奸詐,不擇手段,背叛了最親近的人,賭上了所有,只為了發生自己想看見的事情吧……”
……
即使再繁華的城市在午夜也靜得像空城一般,凌辰握著天樞劍隨意坐在地上倚著門柱,仰著頭看向比城市還安靜的星空,利落的鬢髮垂在結實的肩膀,柔和線條的脖頸以及少年十六歲微微凸起的喉結盡皆展露無遺,像是故意吸引著藏在暗處準備喋血之人。
今夜的刺客也不掩飾身份,一點星光驟然明亮,在空中劃出流星般的弧線,飄渺樓人仙的玄虛之氣來到凌辰眉心時凝縮成銀針般的毫芒,沒有阻礙地穿過後,了無痕跡消散。
原處用無極大道凝結的授劍靈符籙隨之幻滅,靈氣夢幻般的色彩在夜晚顯得十分豔麗,少年身著道袍的真身就站在一旁左手按著天樞劍柄,平靜地看向前方。
無數神魂掃過九天之上,飄渺樓人仙臉色難看也不想再出手,遁入虛空離去。
即將渡劫破境的三位都被凌辰勒令不準出門,有溫酒為他設計的陣法,即使真有人仙前來,他也能拖到沉景帝君的人趕來。而前來的殺手比凌辰更有信心。
無聲無息的隔絕陣法將狀元府圍困,數十杆本不存在的令旗插滿四周牆壁,邪詭至極的濃霧從虛空中瀰漫出來,在碰觸到房間牆壁上的守護陣法後反彈回來,發生這一切依舊沒有聲響,凌辰閉上眼睛,陡然睜開,金光流轉的眸子裡一柄黑刃逐漸放大。
提劍側身,踩著院子裡的迷蹤陣凌辰瞬間出現在角落,一位隱蔽極好的虛靈境小成知道暴露,雙手各持一把漆黑匕首,交織揮斬,迅如疾風,空間出現細微的崩壞,裂紋迅速擴大,竟然瞬間將凌辰環繞。
這是什麼攻擊手段,圍而不攻?事出反常必有妖,抬手在空中拓下各種術法的符籙,腳下聚靈陣法閃爍迅速補充凌辰體內靈氣,天樞劍極致催動之下恍若燃燒起來,劍意劍勢起於心,動若奔雷,準確地刺在對方的匕首上,斷開對方揮斬空間的舉動。
背後空間湧動,還有一人!凌辰也不戀戰,天樞劍鞘光芒閃爍,原地一柄略短的劍鞘帶著泥土掉落地面,兩位攻擊落空的虛靈境對視一眼身化霧氣隱藏起來。
院子另一處,凌辰看著地面泥坑旁邊立著的暗劍搖光,一縷神魂繚繞其上將之從地上拔了起來,神宮中指掌虛握的神魂小人眼神漠然,霧氣顫動,一把巨大鐮刀勾著地面瞬間接近,初入虛靈境?凌辰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境界的虛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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