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斬斷命運 劍名九陽
耿焱現在很絕望,先前的一切戰鬥他都親眼目睹。他不認識墨萌但認識陽皓輝,自然也明白了這是希葵尋找而來的援兵。
可他一點都不高興,只希望陽皓輝能帶著希葵砍碎堵門的石牆快逃。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越發劇烈的疼痛從脊背傳來。火靈是他身體的一部分,被強硬抽離的痛楚完全不亞於從身上生生撕掉一塊皮肉。耿焱明白這是饕餮在強行加速吞湮的進行,火靈在身體中的存量已然接近枯竭。如果等到饕餮完成全部的火靈接收,在場的所有人都不可能生還。
他無數次的向自己的命運抗爭過,他還有著那未完成的約定,但他現在最終還是被命運定下了致命的一錘。他帶著這詛咒之軀出生,因這詛咒之軀將他人捲入災厄,終將因這詛咒之軀而死。他被命運的枷鎖束縛著,從未有過一絲希望。
自始至終,生而該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耿焱再也無法忍耐住心中的焦躁,拼盡全力用近乎碎裂的嘴沙啞的呼喊:“陽皓輝!跑!現在還來的及!求你了,帶著希葵離開這!就讓我死在這裡吧,我該死……我早該死去的!這是我的命運啊!”
陽皓輝並沒理他,依舊神情專注的再和其他兩人探討著什麼。
耿火還在亂放冷槍,無比愉悅的傾聽著自己弟弟的悲鳴。
“希葵!快跑!你們沒法戰勝哥哥的!別讓他傷到你!”耿焱還在大喊。
希葵微微皺眉,不過也沒有回應。
“那個最矮的姑娘……”
“閉嘴!吵死了!你挨個叫我們一遍有什麼用?還有墨萌哪兒矮了?”一聲怒喝打斷了耿焱的聲音,陽皓輝緩緩轉身,揚起頭看向祭壇上方,“入學考的時候你就跟我瞎嚷嚷,結果是什麼?”
耿焱一滯。
“既然已經來救你了,閉上嘴乖乖等著就行。”陽皓輝輕聲說,“更何況,你都贏不了我,我還贏不了你哥哥這個廢物?”
耿火也是一愣,他陡然狂怒起來。廢物?這個只會仗著那個拿刀女孩狐假虎威的狗東西憑什麼敢口出這種狂言?正當他想要高聲回罵的瞬間,意象不到的事態發生了,陽皓輝居然隻身向著祭壇開始了衝鋒!
“可笑!”
這種輕蔑衝動的行為徹底激怒了耿火,他像鬣狗被奪走血食一般獰惡的呲牙。端槍開火,炮彈焰裹挾著燃盡一切的威勢向著陽皓輝噴射。這種大範圍的攻擊下液化只會因為身體被蒸發而受到更大的傷害,這個積弱的男孩也不可能有速度躲開這次攻擊。
火風襲面,陽皓輝的速度不降反增,他衝著火柱中心奔去,同時大吼:“聖愈!”
下一刻粗大的火柱完全吞沒了他的身影,也是同一刻綠光瑩然的生靈鍾在希葵頭頂浮現。最後一聲鐘響迴盪在這石窟洞穴,前六下的鐘聲早已在墨萌與陽皓輝第一輪的攻勢中儲備完成。
烈火消散,陽皓輝頂著火柱衝了出來。他一身掛衫滿是焦黑的漏洞,但身體卻毫髮無傷。耿火瞬間就明白了,先前太過巨大的優勢和希葵的無力讓他忘卻了一點。那個半森精女孩不光是二人的拖累,她有著世間最強的治療型元技!
只是幾秒的遲疑,陽皓輝就已經登上了祭壇的臺階向著上方發起了第二次進攻。現在以希葵當作人質的方法已然無效,留在她身邊的人是可以抵擋自己任何元技的墨萌。但回過神來的耿火只是冷笑,如果這就是解決方法那他們想的也太過天真!近身戰是他的弱項不錯,但階位的壓制無法避免,沒了墨萌不用元技他也能把這個發動自殺式襲擊的男孩碾壓致死!
耿火沒再放任何元技,陽皓輝幾步已經徹底登上祭壇,炮彈焰這種高威力的元技自然也需要長時間的回氣,他沒有時間使用第二次。可那又如何?你爺爺我今天就叫你看看拳腳功夫!
耿火以亂軍作槍,使用燧發槍的槍尖衝著陽皓輝當胸扎去。不能使用神行的陽皓輝實在太慢了,完全沒法躲避。槍尖連帶著耿火握槍的整條手臂穿胸而過,陽皓輝和耿火撞了個滿懷。他沒受傷,還是液化,穿胸而過的洞是陽皓輝自己製造出來的。
“不……不對!”耿焱突然大喊,“液化沒用的!快把哥哥的手抽出來!”
“晚了!”耿火大笑。
略帶紅光的烈火從耿火全身冒了出來,他從全身的廊絡中製造了火焰提煉物。灼人的高溫讓陽皓輝上半身的衣物瞬間化成了飛灰,裸露在外的面板瞬息之間變成紫紅色,泛起白|濁色的血泡。這是燒傷,近乎蔓延了陽皓輝全身的燒傷。液化免疫物理攻擊但沒法免疫溫度,這也正是耿火近身信心的由來。陽皓輝現在沒法用液化躲避攻擊,哪怕一瞬間液化的部分都會被蒸發掉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他現在掛在耿火的手臂上,像只正在被緩緩烤熟的鴨子。
聖愈已在準備,還只是四次鐘響,來不及的,四階火元素師的火焰溫度對於一階的陽皓輝來說傷害太高了。陽皓輝的身體因劇痛而痙攣,他掙扎般的用拳頭捶打耿火的臉,卻連微痛感都無法造成,耿火從心裡嘲笑這個男孩的衝動和不自量力,透過陽皓輝胸膛的槍尖穩穩的瞄準著希葵,全然不擔心那個危險的持刀女孩會突然偷襲。
但這時耿火聽見了笑聲,那個被烈火灼燒的男孩居然笑了出來。
“你們真是……一對兄弟。”陽皓輝嘶嘶的低吟,“蠢的一樣!”
陽皓輝躍起,只是一次雙腳離地不過幾十厘米的輕輕跳躍。但他雙腳離地的瞬間,陽皓輝全身的體重驟然全部落在了耿火穿他胸膛舉槍的手臂上!亂軍穩定瞄準的槍口被陡然下拉,也在同一刻,陽皓輝離地的雙腿如兩條蟒蛇般纏上了耿火的脖頸,同時雙手死死摳住耿火穿胸的手臂,一記頸部絞索完美的控制住了想要掙扎的耿火!
這不是一次有勇無謀的突然襲擊,陽皓輝沒準備正面戰勝耿火,他藉由自己液化的能力,把自己強行變成了鎖住耿火持槍手臂的“枷鎖”!
耿火傻了,他奮力把手臂從陽皓輝胸口液化的洞口外抽。以他四階的力量陽皓輝堅持不了幾秒,可對於同樣四階的墨萌而言,幾秒無法使用亂軍的時間已然夠了!
“上!”陽皓輝爆喝。
雙腿飛速彈動,武士刀的刀鋒觸及地面割出一串火花,墨萌拖著十六像是離弦之箭一般飛射向祭壇之上。耿火終於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但他徹底慌了,時間完全來不及他再次瞄準希葵。第二次聖愈完成,陽皓輝全身的創傷肉眼可見的全部癒合,他們完美的計算了這次計劃的時間點。陽皓輝翻身而起,一拳衝著失神的耿火砸去,墨萌也在同一刻躍上祭壇,藍色刀芒直指耿火額心!
就要死了嗎?就要讓這幫搶走自己一切的狗雜碎殺掉了嗎?這就是……死嗎?
“不要啊!!!”
在死亡臨近的最後一刻,耿火所做的,是抱頭蹲地,嚎啕痛哭。
可就在這時,親眼目睹了一切發生的饕餮,突然蔚然的笑了。
“來了嗎?”
伴隨著這簡單的三個字,近乎本能的,仿若刀尖懸停在眼前幾寸的危機感從陽皓輝身後傳來。
他下意識的回頭。
任何的計策,任何的謀略,任何的攻擊,任何的努力。
一個人黑髮黑袍,胸口同樣影武徽章的人,彷彿嘲笑著這一切一般,毫無徵兆的在墨萌身後現身了。
時間彷彿在此刻凝滯了,那名男子用冰一樣不著絲毫情感的眸光俯視墨萌,輕聲說:“你好,墨業之女。”
他抬起了手指,瞄準著墨萌的後腦,輕輕彈動。
“我叫混沌。”
“墨萌!躲開!!”完全沒有經過大腦,100%的神行頃刻間發動一瞬!陽皓輝反向衝著墨萌奔去狂吼,“你後面還有一個四凶!!!!!!”
一聲彈指的脆響,伴隨著的是海嘯般的氣浪,整個洞窟都在這聲輕微的脆響中地震般轟鳴震顫。夜音考試時的彈指與之相比完全就是小口徑子彈與大炮的區別,半張石質祭壇都在氣浪中徹底消失,斷面如鏡片般光滑。
趕上了!我竟然趕上了!陽皓輝像是肺部衰竭一樣的粗重喘息,在墨萌被彈指擊中的最後一秒,他用100%的神行推開了墨萌。
他能看到墨萌暈倒在洞窟的邊緣地帶,頭部滿是鮮血。100%的速度帶起的衝擊力終究太大了,但保住了命,比什麼都強。
他偏轉視線,看的到希葵。她為什麼呆呆的看著我?為什麼撤銷了生靈鍾?治好墨萌啊,你們快跑!不是答應好的嗎?出現意外帶著墨萌逃跑,我會為你們斷後。
耿焱為什麼也在看我?我很努力的救你了啊!但是對不起,沒想到會有意外的援兵。
為什麼饕餮也在看我?眼神好奇怪,像是在……憐憫?
你怎麼也在看我呢?我到底有什麼好看的呢?你叫混沌是嗎?
為什麼使用了100%的神行我卻不痛?
為什麼……半個世界都是黑的啊?
似乎希葵在大喊著自己的名字,可陽皓輝已經聽不見了,也什麼都看不見了,黑暗飛速的吞沒了他僅剩的半邊世界。
太多太多紛亂的“為什麼”在陽皓輝腦海中響起,他呆滯的思考著,思考著……仰面栽倒,緩緩停止了呼吸。
他的整個左半邊身體,都消失了。
“願自然之母,饒恕你生前之罪。”混沌輕聲說著,慢步走過了陽皓輝身邊。
“你來晚了。”饕餮微笑。
“將墨業那等人物引離七元逆天都,總會多費些手腳。”混沌淡淡的掃視祭壇下潰不成軍的救援小組,輕聲說,“繼續吧饕餮,現在沒人,能打擾你了。“
……
原來我死了啊……
這就是死亡嗎?居然意外的不痛,反而前所未有的輕鬆舒適。彷彿又回到了原本世界時枕在微風習習的草皮之上,翹著二郎腿看星星,最後慢慢睡著的時光。
輕微的冰冷後,他感覺自己墜入了一個溫暖的水池緩緩下沉。從下至上的看去,微光粼粼的水面上閃動著許許多多的畫面。那個父母失蹤的雨夜,那個和墨萌初遇的清晨,那個託付於自己畢生夢想的夕陽之下,那個請求自己拯救世界的老神經病,還有那群幽靈班中,入學考中為他擋下致命一擊,他從未後悔認識的朋友。
還有,還有很多。
像是晚夏的雨,像是早冬的雪。
像是星海組成的漩渦,像是瀰漫天際的煙火,像是傾注心血的白玉,像是那個女孩,無瑕的笑靨。
像是水面之上漂浮著的,不知為何出現的灰煙。
現在這些都要消失了。
陽皓輝感覺很疲憊,眼皮沉沉的下墜。他包裹在由溫暖直至冰冷的池水中,直至落到了池底,直至……黑暗。
對不起,我本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沒有做到。
對不起,爸爸,媽媽……我就要死了。
有力而溫暖的手掌衝破水面,一把抓住了昏昏欲睡的他。
“起來!不是今天!”
清越的女聲震破了陽皓輝腦海中的混沌,他被那隻手拉出水面,意識重新回流進身體。他猛地睜開雙眼,希葵柔美的臉映入他的眼簾。她半跪在陽皓輝身旁,正把割破的手腕湊在他唇邊。消失的左邊身體正緩緩重生,陽皓輝能清晰感覺到沛然的生命力在伴隨著嘴中微甜的血液重新注入身體之中。
周圍的一切覆蓋上了一層濃郁的綠光,也都在某種不知名的偉力下停止了流動。此時此刻,能夠行動的只有他和希葵。希葵凝視著他,唇角掛著微微的笑。笑的是那麼溫柔,透著母親般的溫暖。
“你在幹什麼……你在幹什麼!快停下!“陽皓輝拼盡全力的想要扭過頭避開希葵的血液,他感覺到了某種不好的事即將發生。但身體僵硬的像是石塊,一根手指都移動不了。
“【蘇生】,是我的血授。“希葵輕笑著說,”對不起,我沒有想要隱瞞你們。這是我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能力,本來是預留給……少主的。“
一生只能使用一次……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麼,陽皓輝自然明白。這是足以扭轉死亡的禁忌力量,一條生命的代價……只能是另一條生命。
陽皓輝狂吼著“停下“,但吼聲漸漸衰弱下來。似乎已血液作為媒介,潮水般的記憶湧入了他的腦海。那是她在旅店床榻之上並未說完的話語,也是這個名為希葵.向陽的女孩的一生。
夜音曾向自己提到過有關於“人口買賣“的犯罪種類,而希葵就是其中受害者的一員。
希葵的父親是一名普通人類,而母親則是一名貨真價實的森精,一家三口生活在西元界的“布拉克行省“。父母都不是元素師,靠著家中一方向日葵田養活生計。也是因此,希葵的父母才會不惜改姓為希葵取名“希葵.向陽”,他們希望自己這個可愛的女兒未來的每一天都能像向日葵一樣陽光快樂。
日子雖然窘迫一些,但很幸福。那時年幼的希葵每日乖乖早早的完成醒前學宮的學業,摘上幾朵品質不佳不能榨籽的向日葵,編成兩頂花環為勞碌一天的父母帶上。那個小小的房屋是希葵最幸福的小窩,也是父母驅散一切疲勞的港灣。
但某一天,熊熊烈火燃盡了希葵曾擁有的一切。一個名為“獵人館”的專職人口買賣的犯罪集團闖入了她的家門,分屍了她的父親,擄走了她的母親,當著年僅7歲的希葵的面。
希葵當時本來也難逃一死,在那幫兇徒眼中,人不過和商品等價,小孩並非他們給予憐憫的物件,但她微長微尖的雙耳救了她一命。物以稀為貴,人類與森精混血極難誕下後代,而這種後代,也就是半森精,是人口買賣市場上天價的“商品”。
再然後的生活,她被帶上了鎖銬,關進了囚籠。為了防止商品有體力出逃,獵人館的兇徒每天只會給予一塊發黴的麵包和一杯混雜著石子的泥水。一頓“飽餐”之後,往往滿嘴是血。也許是過度的痛苦刺激了她,也許是因為半森精的體質與人類不同,她在被綁架後的一個月沒有透過覺醒儀式便覺醒了元能。可那時的她太過年幼,完全不會使用這股力量。每當夜深人靜,生靈鍾在那方小小囚籠中單調的迴響,卻連一道最輕微的割傷都沒法治癒。
反抗沒有意義,那時的她實在太過弱小,每一次的抗爭換來的只是一頓鑲有鐵釘的木棍的毒打。一遍又一遍,重蹈覆轍。打從一開始的堅持,再到不屈,再到絕望。她本以為自己會在那個暗無天日的狹小牢籠中度過一生,直到某天,一隻遮掩著囚籠的幕布猛地揭開,刺眼的強光幾乎讓她睜不開雙眼。面前站著一名臉色陰沉的中年男子和兩個和她看似同齡的男孩。
她沒有任何喜悅,因為她明白了自己將被“出貨”。在獵人館的歹徒們無事閒聊中她偶爾聽到過那些被出貨的商品的結局,那無非是一個地獄換到另一個地獄罷了。
獵人館的一名歹徒正眉飛色舞的向中年男人介紹著希葵這件商品的優勢,她的聖愈與蘇生早在希葵覺醒當天便以查明。中年男人滿意的點頭,他看重了希葵的能力,卻又心疼那過高的價格在與推銷者討價還價,年齡稍大的男孩則是抓耳撓腮的輕聲嘀咕著猥瑣下流的詞彙。希葵捂住耳朵蜷縮起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不管是哪種聲音她都不敢聽,哪種聲音聽起來都像是毒蛇在耳邊嘶鳴。
可最終接近她的,是最後那個,什麼也沒說的男孩。他只是蹲下來靜靜的看著希葵,眼神清澈透明。
他緩緩的向希葵伸手,希葵則緩緩繃緊身體。她的手中暗暗握緊了一片魚鱗大小的石塊,那是獵人館投食時不小心誤留在水杯中的。她從小就是個堅強的女孩,這是她最後的反抗,也是自我了斷的最終手段。
但她沒有用出來,因為男孩像是為了防止她疼痛一般輕柔的解開了鎖鏈,又緩緩的將渾身泥濘的她擁入了懷中。
“很疼吧,別害怕了,我在這。”男孩輕聲在她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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