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獻給每一個敢於表白的男孩（1）

週五，慧心小學。

不同於以往回蕩在校園裡的朗朗書聲，今天的教室裡格外安靜。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小時，請同學們抓緊時間啊。\"西服革履的老師在講臺後提醒。\t孩子們都伏在桌面上,一臉苦大仇深的奮筆疾書。陽皓輝同樣趴在桌子上，只不過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正百無聊賴的轉筆玩。作為一個早就自學完不少大學課程的人來說，小學級別的加減乘除確實沒什麼難度可言。

要說在現在小升初普遍就近分配的年代，升學考試在小學裡似乎已經絕跡了，就算有也一般只是校方走的一個過場。但作為當地最有名的私立小學，升學考就顯得意義重大了。

作為一個裡外裡的貴族私立小學，慧心小學貌似是市政府直接撥款的一個精英培養專案。書本教材與中學課本直接對接，有錢人家官府政要的孩子遍地都是。學費高昂，教師優異，沒有個清華本科學歷都不好意思在這掃地。雖然這說法有點誇張，不過慧心小學與北京四中，人大附中,艾迪中學等公私方優異初高中是多方聯誼學校倒是實打實的，在升學考中成績優異的學生可以被直接保送。不誇張的說，不算上家庭關係，只要能在這次升學考中交上一個滿意的答卷，基本就等於半隻腳踏入了高學歷人才的行列。

按說以陽皓輝的口袋裡的那點飯轍,這種高階大氣上檔次的私立學校本應該是與他無緣的，他能入學一半還是時運所致。慧心小學本身開設不久，私立學校在宣傳力度上又不如那些大型公立強，為了增加話題度，校方找到了當時被捲入“813人口失蹤案”的他，並承諾他可以減免學費。一方面是校方接納父母失蹤的陽皓輝,可以體現學校對弱勢兒童的貼心關愛，另一方面，陽皓輝的天賦確實也可以提高校方在教育水平上的知名度。陽皓輝本人對於校方這多重目的倒是不清楚，他當時最看重的其實是每年期末考試後對於年紀第一的獎學金。不得不說私立學校確實逼格賊高財大氣粗，每次考試都能幫他緩解不少經濟壓力。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陽皓輝其實還蠻想稍微眯一會的，只不過他身旁坐著的女孩讓他有點心神不寧。

芳心雨的坐姿永遠都是那麼優雅，此刻她正神色認真的答題。她本來就高，在米黃色校服的映襯下更顯得身材欣長，一雙白生生的小腿在椅子下晃來晃去。陽皓輝趴在桌上，側著頭偷瞄，雖然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有點猥瑣，但這個女孩美的讓他真的移不開眼睛。

“你好，交個朋友好嗎？”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槐花漫卷的下午。

“時間到，收卷！”老師不合時宜的聲音在不合時宜的時候響起。

悉悉索索的一陣收卷，老師滿意的轉身出門。幾秒之後，歡騰聲響徹整個考場，孩子們都興奮的把他筆袋扔向天空。考試終於結束了，精英學校不置可否是所有人都豔慕的地方，但相對的，精英學校裡學生也要承擔作為精英才有的辛苦童年。在同齡孩子還在撒尿和泥的時候，他們可能正在鋼琴房裡揮汗如雨的練琴，即便一個音節的錯誤也會被打手板以示懲戒。在同齡人還在流著鼻涕打鬧的時候，他們也許正在面對著整套的試題抓耳撓腮。他們犧牲了本應最輕鬆的六年時光去回應父母的期待，但這一切都暫時結束了。管他媽考的好不好！女孩可以稍稍放肆的穿上他們喜歡的連衣裙，偷偷抹上母親的口紅，男孩們可以開啟久違的電腦遊戲，慷慨激昂的和好哥們並肩作戰，美好的假期在等著他們！

嘈雜的歡騰聲持續了很久，直到一個人走上講臺，聲音才慢慢低落下來。

“各位！”潘辰有力的拍了拍手掌，“我有些話想對大家說，很榮幸，我與大家在二班這個大家庭裡共度了六年的美好時光。”說罷，他深鞠一躬。

“升學之後，不論願意與否，我們將各奔東西，同時，也意味著分離。我的父親曾對我說過，每個人都會長大，那些曾美好，曾痛苦的經歷，都會慢慢化作回憶，然後慢慢遺忘。而回憶的開始，就是分離。”他頓了頓，突然加大了聲音，“但，我不想！我不想與你們這六年的時光只能變成日後的談資，我不想我與你們每個人，都只能在分別的傷感之中慢慢沒了聯絡！”

空氣安靜了片刻，不只是誰突然鼓起掌來，緊接著所有同學都跟著鼓掌。要說潘辰無愧於二班的靈魂人物，短短几句話把全場的情緒都調動了起來。

潘辰壓了壓手：“可是無可奈何，分離是註定的，即便這六年再美好，我們日後的大部分時間也只能在群聊裡溝通感情。那麼我們何不在我們離去的最後時光，來創造一個我們所有人都今生難忘的回憶呢？所以，大家的共同決定下，明晚，芳草地OPERABOMBANA餐廳，讓我們共同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幾倍於先前的掌聲響起，陽皓輝看著周圍一個又一個熱淚盈眶的同學，感慨真不愧是精英學校裡的頭號精英，潘辰的演講功力真不像個小學六年級的孩子。其實說穿了他也不過是把上週定下來的事兒又提醒了一遍，倒頗有幾分特朗普競選美國總統的架勢。不過周圍鼓掌正歡，他也就跟著鼓掌了。

他看了一眼旁邊的芳心雨，她捂著嘴，眼眸微紅......

————Switch————

連續多日的好天氣似乎終於到了頭，鉛灰色的雲層在陰暗的天空前行，隱隱可以聽見悶雷聲傳來，看來一場蓄勢待發的大雨馬上將要光顧北京。

陽皓輝早早的離開了教室，拖著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時間一向很緊，上學，回去加班，週六打工輪流轉，除了看星星，他幾乎沒有慢走的習慣，只是現在他的心情有點糟糕。

看著泫然欲泣的芳心雨，他忽然意識到，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潘辰有一句話說的確實很對，不論願意與否他們終將分別，而分別，總是傷感。

諾基亞C310震動起來，陽皓輝開啟手機，熟悉的嗓門席捲而來：“你孃的，狗日滴娃兒！客戶要得電腦咋還摸修好？不想活嘞四不四？俺告訴你哈，明兒個俺沒看見貨，你就等著吔糞去吧！”

陽皓輝把手機塞進口袋，嘆了口氣。周老闆實在是個合格的人生導師，親身實踐的教育了他心煩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是什麼感覺。

不知不覺的到了家門口，習慣性的掏鑰匙。陽皓輝突然想起了什麼，收起鑰匙敲了敲門。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內傳來，緊接著門轟然洞開，一個髒兮兮的小人站在門口。

“哼，你回來啦。”

“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開門的時候小點力氣，門把手都被你擰掉兩個了。”

“因為本姑娘不高興！中午的時候你說好給我買那個，那個什麼......哦對，肯德基來著，飯呢？飯呢？我都快餓死了。”

“不應該啊，我早上預定好了外賣的，沒人來送嗎？”

“有一個很奇怪的大叔來過。”

“奇怪的大叔？”

“對啊，一個穿一身紅衣服還背個奇怪的大包，長的格嘰格嘰的大叔。遞給我個盒子就找我要錢，本姑娘憑什麼給他？”

“你......做了什麼？”

“當然是把盒子直接摔他臉上啦。”

“大小姐！那就是肯德基！那就是你的飯！”

陽皓輝一邊進屋，一邊捂臉崩潰......儘管這幾天來，他每天都在崩潰。

事情還要追溯到週一早晨，也就是他把墨萌帶回家的第二天。

浴缸這東西睡久了，居然還有那麼點舒服。陽皓輝賴在浴缸裡半夢半醒，意識還很朦朧之際，突然感覺到有什麼軟軟的條狀物體搭在他的臉上，還混雜了一些不是很好的味道......這搞得他一個噴嚏清醒了過來。他登時看到一張髒兮兮的小臉緊貼著自己，那些條狀物正是不知多久沒有洗過的頭髮.......

墨萌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兩人呼吸可聞。

陽皓輝嚇得險些沒把腦袋撞在浴缸上，他暗罵自己腦子有洞，雖然昨天晚上的墨萌有點委屈有點萌，但不能忘了這姑娘也是個拿根木棍頂著腿傷都敢打劫的狠角色啊！獅子怎麼虛弱都不會變成貓，天知道眼前這位現在是不是想打牙祭了！

墨萌盯著陽皓輝，眼神犀利，倒確實像獅子狩獵的前兆。別看只是個小姑娘，真要發起難來，陽皓輝也就是塊待宰的小鮮肉。

過了幾秒，墨萌突然臉色一垮：“陽哥哥，我餓了。”

陽皓輝嚇得真的一頭頂在了浴缸上......

拿著空掉的盤子和杯子，陽皓輝扭頭看了看坐在飯桌旁邊一臉人畜無害的墨萌，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昨天在煎蛋裡放了什麼藥了。

一個殺氣騰騰的煞神一天之間變成了乖巧可人的小女孩，冷掉的煎雞蛋還有幫人轉性的功能？

陽皓輝打了電話難得的向學校請了一天的假，然後做了點早飯放在墨萌面前。很簡單的一餐，給墨萌的是兩個三明治一杯牛奶，自己則是泡麵湯就米飯，這頓飯他前天就做好了，再不吃都該餿了。墨萌的出現也是意料外的預算，陽皓輝不得不省一點。

墨萌也沒客氣，風捲殘雲的啃起了三明治，吃相那叫一個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陽皓輝估計的沒錯，這姑娘確實是餓的不清，特地多做一個是明智之舉。

不多久，墨萌仰頭喝乾最後一滴牛奶，滿足的拍了拍肚子：“飽啦飽啦。”

陽皓輝看了看牛奶杯上墨萌留下的黑手印，默默盤算起了要多買多少洗潔精。

“聊聊正事吧，你到底是誰？”

“墨萌啊，陽哥哥你記性真不好。”

“停。”陽皓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叫我陽皓輝就行。”

“好的陽哥哥，沒問題陽哥哥。”墨萌嘿嘿的笑。

陽皓輝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吃了一隻死蒼蠅，想問的話被堵了個瓷實。

“你多大。”墨萌發問了。

“嗯.......算是十二歲吧。”陽皓輝回答。

“我十一歲，叫你陽哥哥沒問題。”墨萌有理有據。

“好吧。”稍微錯了措辭，陽皓輝小心翼翼的問：“最近在這附近搶......搶劫的，是不是你？”

“是啊，不過你放心，本姑娘只圖財不害命，搶的也都是本姑娘看著不爽的。”墨萌很坦然。

“所以我也讓你不爽了？”陽皓輝往後縮了縮。

“沒有沒有，那天只是因為我比較煩，所以搶你，抱歉啦。”

陽皓輝險些沒一口血噴出來。

“你到底來自哪裡？”陽皓輝問出了最想問的事情。

“天元界，具體來說是東元界。”

“所以說東元界在哪？根本就沒有這個地名啊。”

“東元界在天元界裡面啊，陽哥哥你有點笨哦。”

陽皓輝感覺自己現在像吃了一群死蒼蠅。

“陽哥哥，你住這裡嗎？”墨萌左顧右盼。

“嗯。”

“爸爸媽媽呢，一個人住嗎？”

“失蹤了，失蹤很久了，也可能是死了。”陽皓輝輕聲說。

墨萌一楞，旋即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普通小孩。

“對不起......”

“沒事，如果他們去世了，那是事實，沒辦法；如果他們還活著，他們應該會回來找我的；如果他們不想要我了，也沒關係，至少他們活著，我也不是自己......活不下去。”陽皓輝笑笑。

“不會的，他們一定......”

“換個話題。”陽皓輝揮了揮手。

不過踩雷之後的氣氛顯然陷入了冰點，墨萌幾次張了張嘴，卻扭扭捏捏的低著頭什麼都沒說出來。

許久之後，陽皓輝被墨萌這副愧疚的樣子弄得有點尷尬，還是先開了口：“那個，真沒啥的......”

“做個交易吧。”墨萌突然抬起了頭。

“啊？”陽皓輝被這突然而來的神轉折弄的有些不知說錯。

“陽哥哥，你有很多秘密，我也有很多秘密，有秘密的人之間應該互相幫助對不對？”墨萌眨巴眨巴大眼睛，可憐楚楚，“所以說啊，你看人家一個弱女子，哦不，弱女孩。無依無靠的，還找不到家，你是不是應該......”